夜风卷起废弃工厂区的铁锈味，陈凡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丝犹豫压回心底。远处的广播塔如同黑色利剑刺入夜空，塔顶的巨型时钟散发着幽绿的荧光——十一点四十二分。

　　“还有十八分钟。”张蒙蒙检查着手枪弹匣，声音冷静得不像刚刚死里逃生的人。但陈凡注意到她握枪的手指微微发白，眼角还残留着未擦净的血迹。

　　不是她的血，是渡鸦的。

　　陈凡强迫自己停止回想通道里最后的爆炸声。他摊开手掌，那枚吊坠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银光。指腹摩挲着吊坠表面的刻痕，突然“咔哒”一声，金属外壳弹开，露出里面的微型芯片。

　　“给我看看。”张蒙蒙接过芯片，从战术腰包里取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读取器，“你父亲总是喜欢把东西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读取器的蓝色指示灯闪烁三下，投射出一幅全息地图。红色光点标注着他们的位置，三公里外广播塔的坐标不停闪烁，而一条曲折的蓝色路线正在地图上自动生成。

　　“最佳路线是沿着废弃的高架桥。”陈凡快速分析，“但肯定会遇到拦截。”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螺旋桨的嗡鸣。三架黑色无人机呈三角队形从广播塔方向飞来，机腹下的红外扫描仪如同血红的眼睛在夜色中扫视。

　　“趴下！”张蒙蒙猛地按下陈凡的头。

　　红外光束从他们头顶掠过，在锈蚀的钢架上留下灼热的光斑。无人机显然已经锁定了目标，开始盘旋下降。

　　“电磁脉冲器还在吗？”陈凡低声问。

　　张蒙蒙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类似老式收音机的设备：“只剩单次使用电量了。”

　　“够用。”陈凡接过设备，眼睛紧紧盯着无人机的轨迹，“它们在进行信号扫描，五秒后会降低高度确认目标。那时脉冲范围最大。”

　　四、三、二……

　　就在领头无人机下降到离地十米高度时，陈凡按下脉冲器开关。没有声音，但空气仿佛突然凝固，三架无人机同时抖动起来，如同被无形的手攥住，噼里啪啦地冒出电火花，坠落在废料堆中。

　　“走！”陈凡拉起张蒙蒙冲向工厂角落。

　　那里停着一辆覆盖着帆布的老旧电摩。掀开帆布，流线型的车身上布满刮痕，但充电指示灯显示满电状态。

　　“你什么时候……”张蒙蒙惊讶地睁大眼睛。

　　“渡鸦给的提示。”陈凡跨上驾驶座，启动车辆，“吊坠芯片里有这辆车的解锁密码。看来你父亲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

　　电摩发出低沉的嗡鸣，后轮卷起漫天尘土。陈凡猛拧油门，车辆如离弦之箭冲出工厂区，驶上通往高架桥的斜坡。

　　废弃的高架桥上满是裂缝和坑洼，夜风在耳边呼啸。张蒙蒙紧抱着陈凡的腰，另一只手始终握着枪，警惕地扫视四周。

　　“还有十二分钟。”她在风声中喊道，“控制中心肯定在塔顶的钟楼里！”

　　陈凡没有回答，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驾驶上。车速已经飙到一百八十公里，仪表盘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就在这时，后视镜里突然出现六个红点——新一批无人机正在快速接近。

　　“抱紧了！”陈凡猛地甩尾，车辆擦着断裂的护栏漂移过弯。

　　无人机立即散开队形，两架爬升高度，四架继续追击。机腹下伸出微型枪管，子弹打在桥面上，溅起一串串火花。

　　“它们不想直接击毙我们！”张蒙蒙敏锐地发现，“射击都在警告位置！”

　　陈凡突然急刹，电摩在桥面划出长长的弧形。追得最紧的两架无人机来不及减速，直接从他们头顶掠过。

　　就是现在！陈凡趁机加速，紧紧咬住最后两架无人机的尾部。这个位置正好是无人机的射击盲区。

　　“聪明！”张蒙蒙忍不住赞叹，“但前面就是高架尽头了！”

　　果然，五百米外出现断桥——高架桥在这里戛然而止，下面是数十米的深渊。而对面的桥体在二十米开外，根本不可能飞跃。

　　无人机显然也计算到了这点，突然爬升高度，准备在断桥处围堵他们。

　　陈凡却露出笑容：“蒙蒙，相信我吗？”

　　“什么时候了还问这个！”张蒙蒙气急败坏地捶他的背。

　　“那就抓紧了！”

　　电摩速度不降反升，直直冲向断桥边缘。就在即将坠落的瞬间，陈凡猛地按下车把上一个隐蔽的按钮。车身后部突然弹射出两道钢索，精准地钩住了对面桥体的钢筋！

　　电摩借着钢索的拉力荡过深渊，稳稳落在对面桥面上。追击的无人机来不及转向，接连撞在断桥处的障碍网上——显然早就有人在这里设置了陷阱。

　　“这也是你父亲的计算？”张蒙蒙惊魂未定地问。

　　“不。”陈凡皱眉看着那些障碍网，“这是第三方的布置。有人在我们之前就来过这里。”

　　突然，电摩的仪表盘闪烁起来，一个陌生的信号源正在发送定位信息。

　　“该死！”张蒙蒙迅速拆开仪表盘外壳，找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追踪器，“从我们出发就被定位了！”

　　她正要销毁追踪器，陈凡却按住她的手：“等等。既然对方能精准预判我们的路线，说明很可能不是敌人。”

　　“那你觉得是谁？”

　　“还记得林岚那个清醒人格吗？‘百灵鸟’。”陈凡目光深邃，“或许是她的人在暗中协助。”

　　广播塔已经近在眼前，巨大的钟表盘上，时针即将指向十二点。塔楼下方的广场上停着数辆黑色越野车，十几个黑影正在入口处巡逻。

　　“最后五分钟。”张蒙蒙检查武器，“硬闯肯定来不及了。”

　　陈凡突然指着塔楼中段：“看那里。”

　　一个检修用的升降机正在缓缓上升，但奇怪的是，操作间里空无一人，仿佛有人在远程控制它。

　　“邀请还是陷阱？”张蒙蒙眯起眼睛。

　　“只有一种方式知道答案。”陈凡已经启动电摩冲向升降机。

　　就在他们驶入升降平台的瞬间，升降机突然加速上升，直接将他们带向塔楼中部的检修通道。下方传来枪声，但为时已晚。

　　升降机在150米高度停住，面前是一条狭窄的金属通道。陈凡和张蒙蒙交换一个眼神，一左一右贴墙前进。

　　通道尽头是一扇液压密封门，门上印着“控制中心——非授权禁止入内”的警告标志。门侧的密码盘亮着微光，显示需要六位数密码。

　　“吊坠。”陈凡突然想起什么。

　　张蒙蒙立即取出吊坠，用读取器扫描。一组数字投射在密码盘上：091724。

　　“非对称轴0917……”陈凡喃喃道，“原来最后四位是时间。”

　　液压门悄无声息地滑开。门后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整个控制中心空无一人，但所有设备都在自动运行。巨大的控制台上，数百个指示灯有规律地闪烁，中央屏幕显示着倒计时：00:02:17。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控制室中央悬挂着一个人——林岚。她被绳索捆住双手吊在半空，似乎处于昏迷状态。

　　“林岚！”张蒙蒙冲上前去。

　　就在她即将触碰到林岚的瞬间，陈凡突然大吼：“别动！”

　　他指着地面。月光下可以看到几乎看不见的激光网格覆盖了整个区域——任何触碰都会触发警报。

　　倒计时：00:01:46。

　　陈凡快速扫描控制台，目光锁定在一个熟悉的接口上——正好能匹配吊坠里的芯片。

　　“帮我争取九十秒。”他插入芯片，双手在控制台上飞快操作起来。

　　张蒙蒙举枪警戒，眼睛不断在门口和林岚之间移动。突然，她注意到林岚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她醒了！”

　　林岚缓缓抬起头，眼神时而清明时而混沌，仿佛有两个灵魂在体内争夺控制权。

　　“蒙蒙……”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芯片……在钟楼……主钟内部……”

　　倒计时：00:00:59。

　　控制台突然全部变红，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塔楼。中央屏幕显示：“检测到未授权访问，系统锁定”。

　　“陈凡！”张蒙蒙焦急地喊道。

　　“知道了！”陈凡猛地砸开控制台下的一个暗格，里面露出一个老式的物理开关——显然是应急装置。

　　他用尽全力拉下开关。所有屏幕瞬间黑屏，警报声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备用电源启动，控制系统重新加载。中央屏幕显示出一行字：“非对称轴协议已激活”。

　　倒计时停在00:00:01。

　　就在这时，林岚突然睁开双眼，瞳孔中闪烁着诡异的蓝光。她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

　　“太迟了。”

　　塔外，午夜的钟声开始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