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物的嘴完全张开了,黑雾在喉咙里翻滚,像一团活的东西正要爬出来。我站在墨玄身侧,手还按着契约印记,指尖发烫。他没动,我也不能动。头顶的石块一块接一块砸下来,尘土呛进喉咙,可我们都知道,只要退一步,秦屿就完了。
我猛地把手覆上墨玄后背。
那一瞬间,像是有刀从骨头缝里刮过。契约反噬的痛比之前更狠,像是要把我整个人撕成两半。但我没松手。我能感觉到他体内那点残存的龙气,微弱得像风里的火苗,可还在跳。
他咳了一声,血溅在剑柄上。然后他睁开了眼,转头看我。
那一眼,我没忘。
他没问我干什么,也没推开我。只是把剑拄得更稳了些,另一只手反手抓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攥。
够了。
我知道他懂了。
我闭上眼,用通灵视界往契约深处探。不是找连接点,是硬生生把我的气息往他龙元断口里塞。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血在往经脉外渗,胎记像是烧红的铁烙在皮肉上,可我不停。一点一点,把那些散在体内的玉灵碎片往心口聚。
他开始动了。
龙气逆着契约线回流,不是冲我,是顺着我的引导,往地面沉。我能感觉到地底有东西在回应——灯塔建在古阵之上,哪怕残破,还有点底子。
玉环成形的时候,我听见了轻响。
那些原本散落在地的古玉碎片,一片一片浮起来,在我们周围转着圈。墨玄咬着牙,把剑插进砖缝,双手压住剑柄。金光从他指缝里冒出来,混着我的血光,缠上玉环。
光茧撑开的瞬间,一块断梁砸在上面,弹开了。
我喘了口气,肩头火辣辣地疼——刚才被黑雾利刃划了一道,衣服都烂了。墨玄的脸色更白了,嘴角又溢血,可他没松手。
邪物动了。
六足猛踏,地面裂开,黑雾凝成三道弧形刃,朝我们扑来。光茧震得厉害,我能感觉到玉环在抖,像是撑不住了。
“再撑一下。”我低声道,不是对他说,是对自己。
我闭眼,通灵视界全开。邪物双瞳之间的频率又来了,和之前一样,像是某种脉冲在撞我的脑子。我顺着那股震动找,终于锁定了——就在它两眼中间,有个极小的空白点,像是所有黑气的源头,又像是唯一的破口。
我抬手,把玉环往内收。
玉光压缩成束,绕着龙气转了半圈,最后全压进龙鳞剑的刃尖。墨玄的手在抖,可他稳住了。
我们同时出声。
“斩。”
金红交织的光刃横着扫出去,不长,就一尺多,可速度快得看不清。它撞上邪物脑袋的瞬间,我听见了一声尖啸,不像从耳朵进来的,是直接扎进脑仁里。
黑雾炸了。
像是被什么从里面撕开,邪物的头猛地一偏,后颈那根连着江临渊残躯的黑气“脐带”断了。黑气乱窜,它六条腿抽搐着,往前一扑,轰地跪在地上。
没死。
但它退了。
我撑着膝盖想站,腿一软,差点栽下去。墨玄也晃了晃,靠剑撑着才没倒。我能感觉到光茧在碎,玉环的光一圈圈暗下去。
可它还没完。
邪物仰头,背上的溃烂孔洞猛地喷出更多黑液,地面滋滋响,石头都在化。头顶的梁木咔咔裂开,眼看就要整个塌下来。
“不能让它再动。”我咬牙,伸手摸到地上一道刻痕——是灯塔旧阵的残符,歪歪扭扭的,但还能用。
我按上符文,把最后一点通灵之力压进去。
墨玄明白我要干什么。他拖着剑,在地上划出一道弧线,正好接上符文缺口。我能感觉到地底有股微弱的震动,像是沉睡的脉动被唤醒了。
金线从符文里冒出来,一圈圈扩散,缠上邪物的腿。
它挣扎,六足猛蹬,可金线越收越紧。我死死按着地面,指甲崩了都不知道。墨玄也跪了下来,手撑在符文交汇点,把最后一丝龙气灌进去。
“起!”
我们同时发力。
金纹炸开,像是地底有东西猛地咬住了邪物。它发出一声闷吼,整个躯体被掀起来,往后甩去。黑雾翻涌中,地面裂开一道缝,深不见底,它一头栽进去,六条腿还在抽,可已经被黑雾吞了大半。
就在裂隙合上的前一瞬,我睁大眼,用通灵视界死死盯着它退走的方向。
一道符文,扭曲得像是被人用指甲硬抠出来的,留在了雾气边缘。
我认得。
不是《幽荧残章》里的字,也不是灯塔阵图的笔法。那是奶奶笔记最后一页画过的反咒——封印裂口用的锁链纹,但被人从内部划破了。
原来它早就被人动过手。
我撑不住了,手一软,整个人往前栽。膝盖磕在地上,疼得眼前发黑。胎记还在烧,血顺着袖子往下滴,在符文上晕开一小片。
墨玄靠墙坐着,剑断了半截,扔在一边。他抬头看我,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我喘着气,想说话,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头顶的梁木终于撑不住了,一根粗的横着砸下来,擦着我的肩膀落进废墟里,激起一片尘。烟还没散,我就听见墨玄低声道:“还能动吗?”
我没回答。
我盯着地面那道裂隙,黑雾已经没了,可那股腥臭还在。秦屿还在墙角,被玉环最后一点光护着,脸白得吓人。
我慢慢爬过去,手抖得厉害。摸到他手腕的时候,脉搏还在,很弱。
墨玄撑着墙站起来,捡起半截剑,走到我旁边。他没看我,盯着那道裂隙。
“它会回来。”他说。
我知道。
可现在,我们还活着。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胎记裂了条缝,血还在渗。可契约还在连着,比之前更紧,像是烧红的铁链焊进了骨头里。
墨玄忽然蹲下来,把断剑插进地缝。
“先封住它。”他说。
我点头,把手按上他的肩。这一次,我没再强行追溯契约线,可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心跳,甚至他指尖的冷。
我们同时发力。
地缝震了震,裂口边缘的石头开始往中间挤。黑气从缝里冒出来一点,可刚露头就被压回去。最后,一道石棱落下,彻底盖住了裂口。
我松了口气,整个人往后一倒,靠在墙上。
墨玄坐下来,离我不远。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全是血,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我的。
“你刚才……”他顿了顿,“是怎么找到那条线的?”
我闭了会儿眼。
“不是找到的。”我低声说,“是它自己跳出来的。”
他没再问。
烟尘还在飘,可打斗声没了。整个藏室安静得吓人,只有墙角的水滴声,一滴,一滴,砸在古籍残页上。
我忽然想起什么,挣扎着爬起来,扑向那堆散落的纸。手指翻得发抖,终于找到一页焦边的,上面有个模糊的印记——和我刚才看到的符文,几乎一模一样。
墨玄走过来,站在我身后。
“这是……”
我抬头看他,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有人先我们一步,打开了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