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停了。
我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比刚才重,像是刚从水底浮上来。掌心还在流血,顺着指尖滴下去,一滴,两滴,砸在石板上,声音很轻,可我听得清楚。墨玄的手还搭在我肩上,没松开,也没动,但他的体温变了,从滚烫变得发凉。
他咳了一声。
我没回头,可感觉到他胸口起伏的节奏乱了。那不是累的喘,是体内有什么东西被扯断了,短促地抽了一下。
“你怎么样?”我问。
他没答,手却顺着我肩膀滑下来,覆在我后背。一股温热的气流渗进来,不像是龙气那种灼人的劲,反而像冬天里有人把手贴在你背上暖着。我僵了一下,没躲。
“别说话。”他说,“你心跳太乱。”
我闭嘴,可心跳没停。它还在跳,和刚才不一样了,不是被地底推着走,而是自己在撞,一下比一下急。腹部那点红痕又浮起来,像根线从皮下往上爬,延伸到肋骨,再往左肩走。胎记开始发烫,不是突然烧起来那种,是一点点升温,像火苗从芯子里亮。
墨玄的手压紧了些。
“你在往我这边送东西?”我低声问。
“不是送。”他声音哑,“是拉。你那边不稳,契约在抽我。”
我懂了。刚才我掌拍地缝,血落黑雾,那是我在压邪神的意志。可我压得太狠,情绪一上来,体内龙元和碎片冲撞,契约纹路跟着乱颤。这玩意儿不是单向的,我这边塌了,他也跟着塌。
又咳了一声,这次有血溅到我后颈,温的。
我咬牙,强迫自己深呼吸。可越想稳,心跳越快。胎记烫得厉害,像贴了块烧红的铁片。墨玄的手开始抖,龙气断断续续地送进来,时有时无。
“你撑不住?”我问。
“能撑。”他喘了口气,“但你得配合。别怕,也别急。你现在一慌,我这边经脉就跟被刀刮一样。”
我闭眼,试着把注意力收回来。不去想地缝,不去想心跳,不去想那句“你流着我的血”。我只盯着体内那股热流,顺着它走,看它从哪儿乱,从哪儿冲。果然,一到心口,龙元和邪神碎片就撞在一起,像两股水逆着流,谁也不让谁。
我试着用玉灵亲和力去压,可刚一动,墨玄突然闷哼一声,手猛地收紧,指甲差点掐进我肉里。
“别用玉灵。”他咬着牙,“你现在用外力,等于在撕契约。我这边……快裂了。”
我停住。
可不用力,碎片又开始躁动。那股黑气从腹部往上爬,直冲脑门。我眼前一黑,听见幽荧的声音又来了,这次不是从耳朵进的,是从骨头里钻出来的。
“……你逃不掉的……我们是一体的……”
我猛地咬舌尖,血腥味冲上来,眼前黑雾退了点。可心跳更乱了,和地底那声咚咚咚地撞在一起,像两面鼓在打架。
墨玄的手又开始抽搐,龙气彻底断了。我感觉到他整个人往后靠了靠,背抵着石壁,呼吸越来越沉。
“你不行了是不是?”我问。
“不是不行。”他喘着,“是契约在反噬。你情绪一乱,我就得扛。你压不住,我也压不住。”
我睁开眼,低头看自己手臂。契约纹路在皮肤下浮现,淡淡的金光,随着心跳一明一灭。再看他那边,他的纹路也在闪,频率和我一样。
原来真是桥。
我这边塌,他那边也塌。
我慢慢抬起左手,按在心口。不是用玉灵,是用呼吸。一吸,一呼,尽量慢,尽量稳。心跳还是快,可我不管它,只管呼吸。胎记的热度没退,可我忍着,不去想它。
墨玄的手慢慢松了些,龙气重新一点点渗进来。
“这样……行?”我问。
“行。”他声音低,“你稳了,我就稳了。”
我继续呼吸,一下,一下,像在数秒。心跳渐渐被带回来,不再和地底同步,也不再乱撞。腹部那股黑气退了点,胎记的热度也降了些。
墨玄没说话,可我感觉到他呼吸平稳了。
“你刚才咳血,是因为我乱了?”我问。
“嗯。”他闭着眼,“契约是双向的。你痛,我也痛。你乱,我也乱。你要是死了,我未必能活。”
我沉默。
原来这玩意儿不是保命符,是连命符。拴在一起,生死同担。
“那你刚才为什么要帮我?”我问,“明知道会伤自己。”
他睁开眼,看了我一眼,又闭上。
“你不也掌拍地缝,血落黑雾?明知道会引反噬。”
我愣住。
是啊,我也知道会伤自己,可我还是做了。那时候没想那么多,只知道不能让它赢。
原来我们是一样的。
我慢慢坐下来,背靠着他。他没动,也没推开。我继续调呼吸,把注意力放在体内,一点一点压那股躁动。墨玄的手还搭在我背上,龙气温和地送进来,不再断断续续。
头顶裂痕还在掉碎石,一块砸在我脚边,我没躲。黑雾从地缝里涌出来,可被秦屿颈间铜钱的光挡在外面,没再往前。那光确实弱了,可还在撑。
“你还能撑多久?”我问。
“不知道。”他说,“看你能稳多久。”
“那要是地脉心跳再来呢?”
“那就一起扛。”他顿了顿,“但得同步。你别自己硬顶,也别突然发力。你一动,我这边就得跟着动。咱们得……一起。”
我点头。
没再说别的。
呼吸继续,一下,一下。心跳慢慢归位,胎记的热度一点点退。契约纹路的光稳定下来,不再忽明忽暗。
墨玄的手终于完全放松,龙气平稳地流进来,像一条缓河。
我低头看自己手臂,金光微闪。再看他那边,他的纹路也在亮,频率一致。
原来不是谁帮谁,是两个人一起活。
“你刚才说,契约是桥。”我低声问,“那要是桥断了呢?”
他没立刻答。
过了几秒,他才说:“桥断了,两边都塌。”
我闭眼,没再问。
可我知道,这桥不能断。不是为了他,也不是为了我,是为了我们都能活着。
头顶又掉下一块石头,砸在秦屿旁边。铜钱的光闪了闪,像是撑到了极限。墨玄察觉到,手一抬,龙气顺着地面延伸过去,补在光圈边缘。黑雾被逼退一寸,可很快又涌上来。
“它在等。”我说。
“等什么?”
“等第九声。”
墨玄没说话。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第九声一响,容器成熟,血脉激活,我可能就不再是“我”了。到时候,契约会不会被黑气吞噬?他会不会被反噬致死?秦屿还醒不醒得来?
我不知道。
可我知道现在不能乱。
我继续呼吸,一下,一下。胎记还在烫,可我没躲。墨玄的龙气还在流,我没拦。我们像两棵树,根连在一起,谁倒,谁都不活。
突然,我心跳慢了一拍。
不是地底引的,是我自己。
墨玄猛地睁眼,手一紧。
“怎么了?”
我没答。
因为感觉到——那股黑气,从腹部往上爬的时候,速度慢了。不是被压住,是……它在等。
等什么?
等第九声?
还是等我?
我抬手,把左手按在心口。不是压制,是触碰。像在问它:你到底要什么?
墨玄察觉到我的动作,声音绷紧:“别引它。”
“我没引。”我低声说,“我在看它怕不怕。”
话音未落,胎记猛地一烫,像被针扎了一下。
我咬牙,没松手。
墨玄的手顺着我肩膀滑上来,覆在我手背上。他的掌心有血,可那股热劲压下来,稳住了我体内乱窜的气。
“你做什么?”他问。
“我在试。”我说,“试它怕不怕我们两个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