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墨玄肩上,呼吸终于不再乱撞。刚才那股从体内撕扯出来的痛劲儿缓了,胎记的热度也退了些,像是烧透的炭火终于不再冒烟。他的手还搭在我背上,掌心温热,龙气一点点渗进来,稳着我体内乱窜的气流。
头顶碎石还在落,一块砸在秦屿旁边,铜钱的光闪了闪,没灭。墨玄察觉到,指尖微动,一缕龙气顺着地面滑过去,补在光圈边缘。黑雾被逼退一寸,可很快又涌上来。
我知道不能再耗了。
地底那声心跳还没再响,可我知道它在等——等第九声,等容器成熟,等我失控。我们三个现在谁都动不了多少,留在这里,迟早被吞进去。
我慢慢撑起身子,手撑地时指尖一滑,碰到了之前滴落的血。血已经半干,黏在石板上,蹭得我掌心发涩。我抬头,目光扫过藏室四壁。裂痕爬满了墙,符文阵列熄了一半,空气里弥漫着海风带进来的咸腥和地缝里渗出的腐气。
东侧那面墙上有幅壁画。
我之前没注意,现在才看清:一个女子站在灯塔前,手里握着一把长钥,钥匙尖指向地面一道裂口。她穿着古式长袍,衣摆被风吹起,脚下的石砖刻着螺旋纹,和我们脚下的地砖不一样。我盯着那纹路看了几秒,忽然发现壁画边缘有一道极细的缝,像是石板拼接的接痕。
我爬过去,膝盖在碎石上磕了一下,没管。伸手贴在壁画表面,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气流——后面是空的。
“你发现什么?”墨玄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低哑,但清醒。
“这墙后面有东西。”我压着嗓子,“不是实心。”
他没立刻动,而是闭眼感应了片刻,眉头一拧:“有龙气残留,很弱,但不是邪的。”
我点头,心里有了底。手指在壁画中央的钥匙图案上划过,那里凹陷一寸,形状规整,像能嵌入什么东西。我咬破掌心,把血抹上去。
血渗进凹槽,石壁发出一声闷响,像是铁锁松动。紧接着,壁画从中间裂开一道缝,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后面向下的石阶。冷风扑面而来,带着泥土和海盐的气息,还有种说不清的陈旧味道,像是封存多年的地窖。
台阶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行,两侧石壁刻着符文,暗红色,像是用朱砂混了骨粉画的。我点燃一张驱邪符,火光映上去,符文微微发亮,和藏室典籍里的封印文字一致。
“不是陷阱。”我说,“是守阵。”
墨玄咳了一声,嘴角又渗出血丝,但他还是撑着剑站了起来。剑尖点地,发出一声轻响。他走过来,看了眼密道,又看了眼昏迷的秦屿。
“他得带进去。”
“我背他。”我转身走到秦屿身边,把他扶起来,背上肩。他头垂在我颈边,呼吸微弱,但还在。我摸了摸他袖口,那枚秘钥还在,铜环上的纹路和壁画钥匙一模一样。
原来他早知道这里有路。
只是没来得及说。
墨玄站在我身后,剑撑地,一手扶着石壁。他脸色发白,龙气几乎耗尽,可站姿还是绷着,像根不肯倒的桩。
“走吗?”我问。
他点头:“下去。到底。”
我迈步进了密道,脚下石阶结实,每一步都发出轻微回响。墨玄跟在后面,脚步迟缓,但没停。密道入口在我们进去后缓缓闭合,壁画重新合拢,最后一丝光被吞没,只剩我手中符纸的微火。
火光摇晃,照出墙上更多符文。我边走边看,发现这些符不是随便刻的,而是按地脉走向排列,像是某种引导阵。越往下,空气越稳,地底那股躁动的心跳声也被隔开了,听不真切。
“它追不上来了。”我说。
“不是追不上。”墨玄在后面低声道,“是这里本来就能阻断感应。这密道,是封印系统的一部分。”
我心头一动。
难怪秦屿的秘钥能对上壁画——这根本就是他们家族留下的退路。当年设下封印的人,早就准备好了后招。
石阶终于到底,前方出现一道石门,门上刻着九道横纹,最下面一道裂了半寸,像是被什么力量冲过。门缝里透出一丝微光,淡青色,像是月光照在水面上的反光。
“门后是什么?”我问。
墨玄走近,伸手贴在门上,闭眼感应。几秒后,他睁开眼:“有水声,还有风。外面是海崖背面,潮位低的时候能通到外滩。”
我松了口气。
只要能出去,就有机会。
正要上前推门,墨玄突然抬手拦住我:“等等。”
我停下。
他盯着门缝里的光,眉头皱紧:“这光……不是自然的。”
我凑近看,那青光确实不对劲。它不是静的,而是像水波一样轻轻晃动,可门后根本没有水。更奇怪的是,那光晃的节奏,和之前地底的心跳声一模一样——九次一停,第九次格外沉。
“它在模仿。”墨玄声音压低,“有人在用这道门传信号。”
我后背一紧。
“是敌是友?”
他没答,而是从袖中抽出一片龙鳞,贴在门上。鳞片接触到青光的瞬间,边缘泛起一层金纹,像是被什么激活了。接着,门缝里的光突然一颤,节奏变了——从九次一停,变成三次一停,短促而急。
墨玄脸色变了。
“是警示。”他说,“有人在告诉我们:别开门,里面有东西。”
我低头看秦屿,他还在昏迷,可手指忽然抽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刺到。我掀开他袖口,发现那枚秘钥正在发烫,铜环上的纹路在微微发亮。
和门缝的光,同频。
“这钥匙……”我刚开口,密道顶部突然震动,碎石簌簌落下。墨玄抬手,龙气在头顶撑起一层薄障,挡下几块石头。
“没时间了。”他说,“要么赌门外是生路,要么等灯塔塌了被活埋。”
我咬牙,伸手去推门。
门没锁,但很沉。我用力,门缝拉开一尺,青光涌进来,照在石壁上,符文全亮了。外面是条狭窄岩廊,海水在下方拍打,潮气扑面。岩壁上有阶梯,通向一片碎石滩,远处能看到海面。
是出口。
我正要松口气,墨玄突然一把拽住我胳膊:“看地上。”
我低头。
门内一尺的地面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像是被什么拖过。再往前,石板上有几道湿痕,不是海水溅的,而是……像是有人爬行留下的。
痕迹是新的。
我猛地抬头,岩廊深处黑得看不见底,可就在那一片漆黑里,我好像看见一双眼睛——不,不是眼睛,是两点青光,和门缝里的光一样颜色,静静浮在半空。
还没等我反应,秦屿突然剧烈抽搐了一下,秘钥“当”地一声掉在地上,滚到门缝边。青光一晃,那两点光猛地动了,像是被什么牵引着,迅速逼近。
墨玄抬剑,龙气在剑刃上燃起一道金焰。
我一把抓起秘钥塞回他袖中,背紧秦屿,往后退了一步。
墨玄盯着岩廊深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它不是在等第九声。”
“它已经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