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个头转过来的那一刻，整条岩廊像是被抽干了声音。
我趴在地上，手肘撑着冰冷的石面，指尖还在发抖。胎记烧得厉害，那股热从手臂往上爬，像是要把整条胳膊都烧断。墨玄站在我前面，剑横着，肩膀绷得死紧。
他想动。
我能感觉到他体内那点龙气在攒，像快要熄的火苗突然被风撩了一下。他准备冲了，哪怕知道冲不出去，也要试一次。
“别。”我伸手，一把抓住他剑身。
掌心立刻被划开一道口子，血顺着剑刃往下滴。可我没松手。剑身震了一下，他顿住了。
“你出去，我也活不了。”我说。
他没回头，但呼吸变了，压得更低，像是在忍什么。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要撞上去，哪怕只能撑一瞬间，我也能趁机往外跑。可外面那只东西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它只认容器。我若出去，就是把自己送进它嘴里。
而且……我撑不住了。
心跳停了，可碎片还在动。它们在我血里游，贴着骨头爬，像是要从皮肤底下钻出来。我咬住后槽牙，喉咙里泛着腥味。
“你再动一下，”我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咱们两个都得死在这。”
墨玄终于转头看了我一眼。他眼睛很黑，里面全是血丝，左肩的伤口还在渗，血顺着手指往下滴，砸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啪”声。
“那你告诉我，”他嗓音沉得像压了石头，“现在怎么办？”
我没立刻答。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铜钱。它还在发烫，纹路和地脉停跳前的频率一样，一下一下，像是在倒计时。
我忽然想起秦屿昏过去前说的话。
“钥匙不是用来开锁的。”
当时我以为他疯了，或者只是神志不清。可现在看着这层黑气，看着它贴在出口上像一层活膜，我突然明白了。
“这层东西，”我慢慢站起来，腿有点软，但还是站住了，“不是拦我们的。”
墨玄皱眉。
“是防它的。”我抬手指了指那层黑气，“它不是封住我们，是封住外面那个。我们不是被困，是站在封印线上。”
他盯着我看，没说话。
我继续说：“它在等什么？等心跳到临界，自动开启仪式。可这秘钥……”我捏紧铜钱，“不是开门的钥匙，是定时栓。它卡在封印流程里，等到时间一到，自己松开。”
墨玄眼神动了。
“所以破局的关键，”我看着他，“不是打破它，是让它自己失效。”
他沉默了几息，忽然问：“怎么让它失效？”
“骗它。”我说，“让它以为封印完成了。”
“怎么做？”
“用力量信号。”我抬起手，把秘钥放在掌心，“这东西认秦家的气息，也认封印系统的能量波段。如果我们能模拟一次‘封印完成’的反馈，它就会以为任务结束，自动消解。”
墨玄盯着我：“谁来提供力量？”
“你。”我说。
他冷笑了一声：“龙气被压成这样，连剑都点不亮，你还指望我送能量？”
“不需要多强。”我摇头，“只要一次脉冲，频率对得上就行。你还有残余龙气，我没完全失控，我们之间有契约。力量可以通过契约传导，我来引导，你来输出。”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
“你清楚你在说什么吗？”他声音低下去，“你现在的状态，稍微一碰外力，碎片就可能炸开。你要是引导失败，不只是封印破不了，你自己会先被撕碎。”
“我知道。”我说。
“你知道个屁。”他突然低吼，“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手在抖，脸白得像纸，胎记都爬到肩膀了！你还想导龙气？你当自己是铁打的？”
我没反驳。
只是把手按在心口，闭了会儿眼。
碎片在撞，一下一下，像有人拿锤子敲我的肋骨。可我还撑得住。至少现在还撑得住。
我睁开眼：“我比你更清楚我能撑多久。”
他盯着我，眼神像刀。
“这不是逃。”我说，“是反守为攻的第一步。我们一直被它推着走，被心跳逼，被碎片压，被它盯着。可现在——”我往前走了一步，“轮到我们关门了。”
他没动。
我伸出手，掌心里躺着那枚铜钱。
“你提供力量，我负责引导。”我说，“这一次，我们不是突围，是关门——给它关上门。”
他看着我，又看了眼那层黑气。出口外，第九个头还对着我们，空洞的脸像一张没画完的皮。它不动，可我能感觉到它在等，在等心跳重新开始，等封印自动打开。
墨玄终于动了。
他慢慢抬起手，没有去接秘钥，而是直接抓住我的手腕。
契约纹路猛地一烫，一股微弱但清晰的龙气顺着连接冲进来，稳住了我差点乱掉的气息。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他说，“要是你撑不住，我就收回力量，宁可困死在这。”
“行。”我点头。
他这才松开我的手腕，伸手接过秘钥。铜钱落在他掌心时，微微震了一下，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怎么开始？”他问。
“你把龙气灌进去，别太多，别急。”我说，“我来控节奏。等你感觉到反冲，立刻停。”
他点头，闭眼，开始催动。
我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在缓慢凝聚。他的呼吸变得沉重，左肩的伤口又裂开了一些，血顺着指缝往下滴。可他没停。
秘钥开始发烫。
我伸手覆在他手上，掌心贴着铜钱，另一只手按在自己心口。通灵视界缓缓展开，这一次我没看外面，而是往内——看契约的线，看龙气的流向，看秘钥与黑气之间的共鸣点。
找到了。
在出口右上方，那处修补过的痕迹里，有一个微弱的能量节点，像是封印的锁扣。只要让秘钥释放一次匹配的脉冲，就能让它误判流程完成。
“快了。”我低声说，“再一点……对，就是现在——”
墨玄猛地睁眼，龙气冲出。
秘钥“嗡”地一震，铜钱表面浮起一层淡金光，顺着我的手窜上来，沿着契约线往我体内冲。我咬牙，立刻引导它转向，把能量压缩成一股短促脉冲，直射向黑气的节点。
那一瞬间，整层黑气猛地一颤。
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中，它开始向内收缩，出口的光亮了一下。
成功了？
可就在这时，我手臂上的莲花纹突然剧烈跳动，一股尖锐的痛从骨头里炸开。碎片在反扑，它们察觉到了外力介入，开始拼命往外冲。
“沈清璃！”墨玄喊了一声。
我张嘴，却没发出声音。膝盖一软，整个人往前倒。他冲上来扶住我肩膀，另一只手还死死攥着秘钥。
黑气停在半空，没有完全消散，也没有恢复原状。它卡住了，像是系统出了错，不知道该开还是该关。
“还差一点。”我喘着，“再来一次……短一点，快一点。”
墨玄看着我，脸色变了：“你快不行了。”
“再来一次。”我抓住他胳膊，“不然前面全白费。”
他盯着我，眼神在挣扎。
然后，他慢慢点头。
抬起手，把秘钥重新放回我们交叠的掌心。
“最后一次。”他说，“你要撑不住，我就停。”
我点头。
他闭眼，龙气再次凝聚。
这一次来得更快，也更弱。可就在这股力量冲进秘钥的瞬间——
外面，第九个头，突然张开了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