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个头的空洞眼睛对上我的视线时，我全身的骨头都像被冻住了。
它不动，我不敢动。指尖那股螺旋束还在，可胎记烧得厉害，左肩的纹路已经爬到了脖子根，皮肤底下像是有针在扎。我知道它在听，在分辨我们发出的频率是不是真的属于封印完成的信号。
墨玄的手一直没松开秘钥。我能感觉到他掌心的冷汗，还有那股微弱到几乎断掉的龙气，还在勉强连着契约的线。
我闭眼，把通灵视界沉进秘钥。黑气节点上的频率循环还在跳，但节奏变了，比刚才快了一丝——系统警戒了。再强行送一次脉冲，它立刻就会判定异常。
得换方式。
我压低呼吸，不再主动推动能量，而是让那股螺旋束缩回指尖，只留下一丝极细的波动，像心跳最轻的时候，脉搏在皮肤下微微一跳。不是攻击，也不是伪装完成，而是模拟系统自检后的余震。
秘钥表面的光暗了下去，几乎看不见。
第九个头的嘴微微颤了一下，像是没抓准信号，又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它缓缓低下头，重新对准黑气屏障的节点，像是在重新扫描。
就是现在。
我猛地将玉灵亲和力顺着契约线拉过来，不是冲着秘钥，而是渗进它表面的纹路里。那些纹路原本是死的，可当我用玉灵去碰的时候，它们像是活了过来，一点点泛出淡蓝的光，像是被水泡开的旧纸，显出原本的字迹。
这东西，本来就是靠玉灵驱动的。
我早该想到。秦家祖上是守塔人，守的不是门，是封印。他们不用龙气，也不靠血脉，靠的是对灵物的感知力。而我身上这股亲和力，从生下来就有。
蓝光顺着纹路爬，慢慢和黑气节点的频率咬上。
墨玄察觉到了变化，手指收紧了一下。我没睁眼，只用左手按住心口，稳住契约，右手引导那股融合后的力量，一点一点往秘钥里灌。
不是爆发，是渗透。
当蓝光终于完全覆盖秘钥表面时，第九个头突然一震。
它察觉到了。
可已经晚了。
我双手合拢，把秘钥夹在掌心，将三股力量推到极限。龙气为骨，玉灵为脉，契约为引，能量在秘钥内部形成一次精准共振。
“咔。”
一声轻响，像是锁芯弹开。
右上方的黑气节点瞬间断裂，整层屏障像被抽了筋，向内塌陷，扭曲的黑气如潮水般退去，出口的光一下子涌了进来。
出来了！
墨玄反应极快，一把抓过秘钥塞进我怀里，翻身就冲了出去。我背着秦屿紧随其后，脚刚踏出通道口，地面就是一阵剧烈晃动。
出口外，站着一个东西。
它蹲在岩台上，背对着我们，身形佝偻，像个人，可两条手臂垂到地上，末端是两把弯出弧度的骨镰，表面布满裂痕，像是用腐肉和碎骨拼出来的。它身上缠着八道灰影，影子不断扭动，发出断断续续的哭声，像是女人在喊娘，又像是求饶。
它就是守在这里的。
专杀逃出去的人。
墨玄挡在我前面，龙鳞剑横在身前，剑身上的金纹闪了一下，随即暗淡。他体内的龙气已经快耗尽了，刚才那一击，几乎抽干了他最后的力气。
那东西缓缓转过头。
没有脸，只有一张裂到耳根的嘴，牙是黑的，像是锈住的铁钉。
它动了。
骨镰划地，带出一串火星，直扑墨玄。墨玄侧身格挡，金光撞上黑气，炸出一声闷响，他被震退两步，左肩的伤口崩开，血顺着胳膊流下来。
我没时间犹豫，把秦屿往地上一放，抽出秘钥插进岩缝。指尖的螺旋束重新凝聚，这一次我不再压制，而是让它顺着秘钥往上爬，引动刚掌握的融合之力。
龙气为骨，玉灵为脉，契约为引。
一道光盾在我身前成形，旋转着，边缘泛着淡金与幽蓝的光。第一道灰影扑上来，撞在盾上，瞬间化作青烟，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完。
那东西终于意识到威胁，转身朝我冲来，骨镰高高扬起。
“沈清璃！”墨玄大喊。
我抬手，光盾横移，挡下第一击。冲击力震得我手臂发麻，可盾没碎。我咬牙，把体内最后一丝玉灵压进去，光盾边缘突然延伸出两道光刃，顺着骨镰切了上去。
“嗤——”
黑血喷出，那东西的手臂被削去一半，灰影乱窜，像是无头的苍蝇。
墨玄抓住机会，猛然跃起，右臂骤然胀大，皮肤裂开，露出底下暗金色的龙鳞。他一爪撕下，正中那东西胸口，硬生生掏出一团还在跳动的黑核。
我立刻将秘钥对准那团核，把融合之力压进去。
“轰！”
黑核炸开，那东西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整个身体崩成碎块，灰影在空中挣扎了几息，随即被光盾扫过，彻底消散。
我跪在地上，喘得说不出话。左臂的莲花纹已经蔓延到锁骨，皮肤发烫，像是刚从火里捞出来。腹部也隐隐作痛，低头一看，衣襟下透出一点银光——龙鳞纹，不知什么时候浮了出来。
墨玄站在我旁边，右臂的龙鳞还没退，他脸色白得吓人，呼吸很浅。
“走。”他伸手扶我。
我背起秦屿，两人踉跄着冲出灯塔基座。身后，整座塔开始剧烈摇晃，顶部的水晶球炸成碎片，碎片落地时还在发出低语，像是无数人在耳边念着同一个名字。
我们一口气冲出百米，直到脚下的地面从岩石变成碎石，才停下。
回望灯塔，它的基座已经裂开，蛛网般的黑缝里不断涌出浓雾，塔身歪斜，像是随时会塌。
我靠着一块礁石坐下，手还在抖。秘钥紧紧攥在掌心，表面温热，像是还有余温。
“我们出来了……”我喘着气，“可它也快了。”
墨玄站在前面，没回头。他盯着远处的海面，风把他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
海平线上，天是黑的，云层压得很低，可没有雨。
只有一道极细的光，在云层缝隙里若隐若现，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挤进来的。
他忽然抬起手，指向那道光。
“你看那里。”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那道光动了。
不是落下，也不是扩散，而是……弯了一下。
像是一根手指，从云层里伸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