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刮得更急了,墨玄的剑尖压得更低,几乎贴着地面。我站在他身后半步,左手还搭在他肩上,契约的连接像一根绷紧的线,能感觉到他体内那点残存的热意在缓缓流失。
我没松手。
背上秦屿的重量还在,呼吸贴着我的后颈,浅得几乎察觉不到。可就在这时候,我左眼突然一抽,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头撞了一下。紧接着,视野裂开了。
不是真的裂,是感知变了。原本只能模糊感应到的地脉流动,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像一张铺在大地下的网,每一道脉络都亮着微光。可那些光正在变暗,被黑色的丝线缠住,一寸寸勒断。
我看见了。
不只是脚下这座岛,是更大范围的——北方山脉的节点在震颤,西边荒原的地眼开始渗黑气,南方海域的龙气像是被什么吸着,往深处塌陷。这些地方,过去几十年里都埋着封印桩,现在全在松动。
“不对……”我喉咙发干,“不是一处出问题,是到处都有问题——”
墨玄猛地侧头看我,眼神一凛:“你说什么?”
我没回答。左眼疼得厉害,像是有针在扎,可画面停不下来。海底深处,一道巨大的裂缝正缓缓睁开,里头不是岩浆,是黑得发紫的雾,雾里有什么东西在动,一呼一吸间,整个地脉都在跟着震。
那是心跳。
和刚才灯塔底下的节奏一模一样,只是现在,它更近了,更强了,像是贴着地壳在撞。
“它醒了。”我听见自己声音发抖,“不是要出来,是已经在动了。”
墨玄脸色变了。他没再看我,而是猛地抬头望向海面。天边那道裂口又宽了一截,云层翻滚着往后退,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撕开。光从缝隙里漏下来,不是日光,也不是月光,是种泛青的、冷冷的亮,照在海面上,水竟像活了一样,一圈圈往外拱。
地面猛地一沉。
我和墨玄同时踉跄了一下。脚下的礁石裂了道缝,沙土簌簌往下掉。远处海面炸起一道水柱,足有十几丈高,落下来时,水是黑的。
“封印碎了七重。”墨玄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我听,“龙神的意志刚才回应了我,只剩最后一道锁链撑着。一旦断了,地脉会倒流,山崩海裂只是开始。”
我喘了口气,想问那之后呢,可话没出口,就看见秦屿的手指动了一下。
不是抽搐,是轻轻蜷了蜷,像在抓什么。他还在昏迷,可额头上的印记亮了,一道淡金色的纹路从发际往下走,贴着眉心,一闪一灭。
我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守墓人血脉的共鸣。他不是被动承受地脉波动,是在被它唤醒。
“他能感觉到。”我说,“他比我们更早知道要发生什么。”
墨玄没回头,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他要是再不醒,就没机会知道了。”
我没反驳。我知道他说得对。可我还是蹲了下去,把秦屿从背上放下来,让他靠在礁石上。然后我伸手,覆在他额头上。
掌心刚碰上皮肤,契约的线就震了一下。我立刻顺着那股连接,把一丝龙气送进去。不是我自己出的,是从墨玄那边借的,通过契约牵引,像输血一样,一点点灌进秦屿体内。
他身体猛地一颤。
印记亮得更明显了,金纹顺着血管往下走,一直到手腕。同时,我感觉到地脉的震动缓了一瞬,像是被什么压住了一样。
有效。
虽然只是短暂的,但确实稳住了。
我收回手,指尖有点发麻。再抬头时,左眼的视野还在,那张地脉图没消失。反而更清晰了,连海底封印核心的裂缝形状都能看清——那不是自然形成的,是被人从里头撑开的,边缘有烧灼的痕迹,像是某种力量在反复撞击。
“她在冲。”我说,“不是等封印自己裂,是已经在撞最后一道锁。”
墨玄终于转过身,盯着我左眼看了两秒,忽然问:“你能看到多远?”
“全球。”我咬牙,“不只是这里,所有地眼都在震。一旦她出来,那些地方都会爆,灵脉反噬,活人会被逼疯,山河会改道,这不是一场战斗,是整个世界在塌。”
他沉默了几息,忽然抬手,把龙鳞剑插进地里。剑身没入一半,金纹一闪,随即暗了下去。他不是要出招,是在用剑感知地脉的震频。
“三波。”他闭眼,“第一波是震动,第二波是黑雾上涌,第三波……是她睁眼。我们最多还有两轮喘息。”
我没动。左眼还在疼,可我不敢闭。我怕一闭,再睁眼时,就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