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盯着那具少女骨架抬起的手,手腕上的血玉镯忽然烫了一下,像是被什么点燃了。她掌心空无一物,可我却觉得她递过来的是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是记忆?是执念?还是……我的命?
没等我反应,墨玄猛地撞上我肩头,力道大得让我直接摔向秦屿那边。我踉跄着扑倒,听见他低喝一声:“别看!闭眼!”
八具骨架在同一瞬炸开。
黑焰从她们体内喷涌而出,像八股滚烫的潮水朝我们卷来。我翻过身想爬起,看见墨玄站在原地,背对着我,双手在胸前结印。龙鳞剑的虚影在他掌心旋转,金光暴涨,瞬间撑起一个半圆屏障。
轰——
冲击撞上屏障的刹那,整片海床都在抖。金光像玻璃一样裂开细纹,墨玄的身子晃了晃,但没退。他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脖子上的龙纹忽明忽暗,像是有东西在里面疯狂冲撞。
“墨玄!”我喊出声。
下一秒,屏障碎了。
黑焰扑上他胸口,他整个人被掀飞半丈远,单膝跪进沙地。一口金色的血喷出来,落在海底的碎石上,滋啦作响,腾起一缕白烟。
我顾不上秦屿,翻身就往墨玄那边冲。可刚迈出一步,手腕猛地一紧,像是被铁链套住。低头一看,一道金光从我胎记里钻出,顺着经脉往上爬,直冲心口。与此同时,墨玄那边也有金线从他胸口延伸出来,两股光在空中缠绕,越拧越紧,最后竟凝成一条粗实的锁链,一头连着他心口,一头锁在我手腕上。
我被拽得一个趔趄。
锁链绷得笔直,拉得我手腕生疼。我想挣,却发现这疼不是来自皮肤,而是从骨头里透出来的,像是有人拿刀在慢慢刮我的骨髓。
墨玄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沙地,另一只手还维持着结印的姿势。他喘得厉害,每吸一口气,喉咙里都带着破风箱似的杂音。他想抬头,可脖子刚动了一下,嘴角又溢出一缕金血。
我站在原地,动不了。
锁链开始震动。
一股陌生的痛楚突然钻进我脑子里——不是我的痛,是他的。我“看”到他的心脏,像一块布满裂痕的琉璃,每一次跳动都在扩大那些缝隙。我“听”到他在黑暗里独自盘坐,千年如一日,守着一个不会醒的人。我“感觉”到他每一次重生,都是从碎成渣的魂里重新拼出自己,只为等我出现。
他不是冷漠。
他是不敢靠近我。
因为每一次靠近,都会加速他体内龙元的崩解。
“墨玄……”我嗓子发紧,声音压得极低,“你为什么要这样?”
他终于抬起头,眼神还是冷的,可那冷底下藏着什么,我第一次看得清楚。他动了动嘴唇,没说话,只是抬手想碰我这边的锁链,指尖刚触到金光,整条手臂就猛地一颤,整个人往前一栽,差点扑倒。
我下意识想冲过去扶他,可锁链拉得更紧,硬生生把我钉在原地。
就在这时,江临渊的声音从潜艇里传出来,隔着水波,一字一句砸进耳朵。
“墨玄,你护她一世,不过是在完成封印的最后一环——用你的龙元,养她的邪神之躯。”
我猛地抬头。
他站在舱门前,手指轻轻敲着玻璃,嘴角挂着笑,可那笑一点温度都没有。
“你们以为这是守护?”他声音轻下来,像在讲一个荒唐的笑话,“不,这是献祭。她活着的每一秒,都在吞噬你的心脏。而你……心甘情愿。”
我呼吸一滞。
锁链又震了一下,这次传来的不只是痛,还有情绪——千年的孤寂,一次又一次的等待,还有那种明知会死,却还是选择站到我面前的决绝。
我眼眶发热,可我没哭。
我盯着墨玄的背影,指甲掐进掌心,“你说谎。”
江临渊轻笑一声,“我用得着骗你?你摸摸那锁链,是冷的还是热的?它连的是血脉,是命格,是天道给你们定下的结局。龙神与邪神的血契,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我没理他。
我只看着墨玄。他撑在地上,肩膀微微发抖,可脊背挺得笔直。他没回头,可我知道他在听。他一直在听我说的每一句话,哪怕我恨他,哪怕我骂他,他都没真正走开。
“你说这是献祭?”我声音哑了,“那我就毁了这契约。”
我抬手,龙鳞刃从掌心浮现,刀锋对准手腕上的锁链。
江临渊冷笑:“你敢斩吗?这一刀下去,他心脏当场碎裂。”
我没犹豫。
刀刃往下压。
金光骤然暴涨,锁链发出刺耳的嗡鸣。我手腕剧痛,像是有千万根针在扎,可我还是往下压。
“清璃……”墨玄忽然开口,声音沙得几乎听不清,“别……”
我没停。
刀锋离锁链只剩一寸。
就在这时,墨玄猛地抬手,指尖在空中一划。锁链另一端忽然断裂,金光瞬间收回他体内。我刀势落空,整个人一晃,差点摔倒。
他用最后的力气,切断了血契的连接。
我愣住,抬头看他。
他跪在那里,头垂得低,长发遮住脸。可我看见他肩膀在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体内那颗心脏快要撑不住了。
“墨玄!”我冲过去,一把扶住他肩膀。
他没推开我,也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我手腕上的胎记。那动作极轻,像怕碰碎什么。
然后,他手一垂,整个人向前倒下。
我抱住他,后背贴上我的胸口。他体温低得吓人,呼吸几乎摸不到。我另一只手死死攥着龙鳞刃,指节发白。
江临渊在潜艇里静静看着,没再说话。
八具骨架炸过的痕迹还在,黑焰烧焦的沙地冒着细烟。秦屿躺在不远处,护心镜碎成几块,右手不自然地弯着,像是断了。他没醒,也没动。
我低头看墨玄的脸,苍白得像纸。他闭着眼,睫毛上沾了点沙,我伸手想替他拂掉,可手刚抬起来,锁链又动了。
金光重新浮现,比刚才更粗,更亮。
它没断。
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连着。
一头从我心口钻出,一头没入他胸口,像两股命脉被强行缝在一起。这次不是束缚,是……共生。
我忽然明白。
这不是谁献祭谁。
这是命定的纠缠。
我抱着墨玄,抬头看向潜艇。
江临渊还站在那里,眼神冷得像冰。
我开口,声音很轻,却一字一句砸在水里:“你说他心甘情愿?”
我顿了顿,手臂收紧,把墨玄往怀里带了带。
“那我也告诉你——这一世,换我护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