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道凹槽,指尖还在发麻。
刚才滴下的血让铭文变了样,可没等我看清,一股寒意就从肚子里窜上来,像是有人把冰水顺着脊椎往脑子倒。我猛地弯腰,喉咙一紧,呕出一口黑血,溅在石台上,立刻被那些纹路吸了进去。
耳边响起笑声,不是我的声音。
“不愿?”那声音轻飘飘的,带着点嘲,“你每世都说不愿,可最后不都乖乖把命交出来?”
我咬住牙,舌尖已经破了,血腥味在嘴里散开。疼让我还能分得清哪是自己,哪是它。
我撑着石台站起来,冲墨玄喊:“我不愿——这一世,我不愿!”
话出口的瞬间,头顶那九道血光猛地一抖,像被风吹灭的蜡烛,忽明忽暗。
可就在这时,我胸口炸开一阵剧痛。
不是外伤,是里面被撕开了一样。我踉跄着后退,手抓着胸口,指缝里渗出的血却是黑的。
然后我看见了她。
从我腹部裂开的黑雾里,浮出一个女人的身影。半透明,长发垂地,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模糊的白。
但她开口了。
“墨玄。”她叫得亲昵,“千年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墨玄猛地抬头,脸色变了。
他想动,可刚撑起身子,那女人已经穿过我,直扑他而去。
我动不了,像是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抬手,五指成爪,直接插进墨玄胸口。
没有血,可他的身体猛地一震,整个人跪了下去。
那女人的手在她胸腔里搅了一下,再抽出来时,掌心里托着一块金光黯淡的碎片——像是一颗跳动的心脏,可布满了裂痕。
“龙元。”她轻声说,“你当年把它分成两半,一半镇地脉,一半寄容器。可你没告诉我……它还能再生。”
墨玄咳出一口金血,声音发颤:“幽荧……你早就死了。”
“死?”她笑了,“我只是被你封住。可你忘了,地灵本就生于地脉,只要封印松动,我就能借容器重生。”
她捏了捏那块碎片,墨玄立刻闷哼一声,额头抵在地上,指节发白。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每次看我都那么痛。
不是因为任务,不是因为责任。
是因为他亲手杀了我八次。
而每一次,都是为了保住这块龙元不碎。
可现在,幽荧回来了。她不需要我死,她只要这块心。
只要它碎,封印就崩。
我张嘴想喊,可喉咙里涌出的全是黑血。
那女人回头看了我一眼,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孩子:“别怕,这一世你不用死。你只要看着他替你死就好。”
她五指收紧。
龙元碎片上的裂痕瞬间蔓延。
墨玄仰头,发出一声极低的嘶吼,像是从骨头里挤出来的。
我终于挣脱了那股压制,扑过去想拉他,可被一股力量狠狠甩开,撞在石壁上。
“清璃……”他喘着气,抬头看我,眼睛里全是血丝,“别过来……”
“你闭嘴!”我爬起来,指甲在石地上刮出血,“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凭什么一次次杀了我,还装出一副痛苦的样子?”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我,嘴角竟扯了一下。
像是笑。
然后他动了。
他反手握住插在地上的龙鳞剑,剑柄沾着他的金血,滑得几乎握不住。
他喘得很重,可手臂稳得可怕。
我把手伸向他:“墨玄!你给我住手!”
他没理我。
剑尖调转,对准自己的胸口。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
剑刺进去的时候,他整个人抖了一下。
但那一瞬间,金光炸开了。
不是火焰,不是雷电,是纯粹的光,像太阳从地底冲出来,把整个密室照得通亮。
幽荧发出一声尖啸,手掌里的龙元碎片猛地一震,裂成数块。
她整个人被掀飞,撞在石壁上,黑雾散了一半。
墨玄还跪着,剑插在心口,可他没倒。
他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慢慢抬起来,指尖沾着金血,冲我晃了晃。
“这次……”他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没杀你。”
我扑过去抱住他,手忙脚乱想去拔剑,可碰到剑柄的瞬间,一股滚烫的热流顺着指尖冲上来,烧得我整条胳膊发麻。
“别拔。”他靠在我肩上,呼吸烫着我的脖子,“拔了……我就真死了。”
我咬着牙,眼泪砸在他肩上:“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知道。”他说,“我在救你。”
我抬头,看见幽荧的残魂正在石壁上重新凝聚,可她的形体已经残缺,动作迟缓。
那块龙元碎片还在他胸口,被剑贯穿,却没碎。
金光从剑身往外渗,一圈圈扩散,像是在修补什么。
秦屿还靠在墙角,断臂的血流得慢了,人没醒。
可我知道,事情还没完。
幽荧没死。
她只是被重创。
而墨玄……他现在能活着,是因为那把剑钉住了龙元,也钉住了他的命。
我扶着他慢慢坐下,背靠石台。他的身体烫得吓人,可脸色却越来越白。
“你骗我。”我盯着他,“你说只要我愿意,就能打破规则。可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你要用自己的命换仪式不崩。”
他没否认。
只是抬手,用拇指擦掉我脸上的血。
“我不是在骗你。”他说,“我是……没得选。”
我盯着他,喉咙发紧。
“那如果我说,我选你呢?”我声音发抖,“如果我说,我不让你死,你怎么办?”
他顿了一下,眼神动了动。
然后他笑了,笑得极轻,像是用尽了力气。
“那你得……先找到能替我护住龙元的东西。”
我猛地想起什么。
低头看向自己左手。
胎记还在发烫,可这次,不是因为痛。
是因为它在回应那块被刺穿的龙元。
我慢慢抬起手,贴上他胸口的剑柄。
金光顺着我的掌心爬上来,钻进血管,一路烧到心脏。
我没躲。
“你说过。”我盯着他眼睛,“龙元一半镇地脉,一半寄容器。”
“现在。”我压低声音,“它在我身上,是不是?”
他瞳孔缩了一下。
还没等他说话,我用力一推剑柄。
更深。
他闷哼一声,身体绷紧。
可金光更盛了。
我感觉到一股力量从他体内涌出,顺着剑,顺着我的手,流进我身体。
不是邪气,不是龙力。
是某种更原始的东西。
像是命。
像是契约。
我咬牙,把左手胎记死死按在剑柄上。
“那这一半。”我一字一句,“我拿走了。”
墨玄猛地睁眼,想抬手拦我,可已经来不及。
那股金光彻底炸开,裹住我们两人。
我最后看到的,是他瞪着我的眼睛,里面不再是痛,不再是愧。
是震惊。
是……怕。
我笑了。
“别怕。”我说,“这次换我护你。”
剑柄上的血还在往下滴,一滴,两滴。
落在石莲中心,缓缓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