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左手按进岩缝的瞬间,一股腥冷的暗流顺着掌心窜上来,像是有东西在血管里爬。那不是地脉的气息,是幽荧。
她没死,也没走,就藏在我血里,等着这一步。
“你做得很好。”她的声音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不带情绪,像风刮过石缝,“借黑血引动邪神纹,再用地脉阴气做引子——你想逼我现身?可惜,太晚了。”
我咬牙,想抽手,可五指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了,动不了。皮肤底下开始发胀,一条条暗红的线从手腕往上爬,像是藤蔓缠树。我能感觉到她在动,在往心口钻。
“你以为你能封住我?”她轻笑一声,“你是容器,生来就是我的壳。你挣扎的样子,和前八个没什么不同。”
“我不是她们。”我低吼,额头渗出冷汗,“我也不是你的壳。”
“那就看看,谁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
话音落下的刹那,我整个人猛地一僵。视线模糊了一瞬,等再清晰时,我已经不在原地。四周是灰雾,脚下空荡,头顶没有天,也没有光。正前方站着一个女人——是我,又不是我。她穿着祭司长袍,半边脸完好,半边腐烂,眼神居高临下。
“杀了他。”她说,“只要你动手,我就放你走。”
“不可能。”
“为什么?你不恨他吗?他亲手送你去死八次,第九次也不会例外。你护着他做什么?”
我喉咙发紧,没说话。
她往前一步,声音压低:“你明明知道,只要我醒来,就能终结这一切。我能让你强大,能让你不再被人踩在脚下。而他呢?他只会一遍遍把你推下深渊,还说是为你好。”
“闭嘴。”
“你不敢杀他,是因为你还爱他。”她冷笑,“可他敢杀你,一次又一次。这才是最痛的地方,对不对?”
我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她没说错。每一次剑落之前,我都看见墨玄眼里的光熄灭。他不是冷血,他是疼到麻木。可正因为这样,我才更不能让她得逞。
“我不是来听你讲道理的。”我抬头盯着她,“我是来告诉你——这具身体,我说了算。”
她眯起眼:“那就试试看。”
下一秒,意识猛然被拽回现实。我发现自己已经站了起来,右手不知什么时候握住了插在地上的龙鳞剑。指尖不受控制地收紧,剑身缓缓拔出。
“清璃!”秦屿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惊怒,“你干什么?!”
我没理他。身体不是我在动,是她在操控。我能感觉到她在调动肌肉、牵动神经,像提线木偶一样把我变成武器。
目标是墨玄。
他靠在岩壁边,脸色灰白,呼吸几乎看不见。可当我举起剑冲向他时,他没动,也没睁眼。只是喉结轻轻滚了一下,说了句极轻的话:
“若这是你真正的选择……我受着。”
那一瞬间,我脑子里炸了。
不是愤怒,不是悲伤,是一种近乎窒息的清醒。
她要我杀他,不是为了自由,是为了彻底斩断我和他的联系。只要我手上沾了他的血,哪怕一滴,我就会怀疑自己,就会动摇,就会再也无法回头。
可我不信命。
也不信她。
剑尖离他心口只剩三寸,我突然大吼一声,全身肌肉绷到极限。汗水顺着鬓角滑下来,手臂抖得像风里的树枝。我在抢控制权,一点一点把右手拽回来。
“你逃不掉的!”幽荧在我脑中尖叫,“你根本打不过我!”
“我不需要打赢你。”我咬着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我只需要——这一秒。”
话音未落,我猛地旋身,剑锋调转,朝着自己腹部狠狠刺下!
剧痛炸开的那一刻,我听见了一声凄厉的嘶叫——不是我,是她。
黑血喷出来,溅在墨玄脸上。他终于睁开眼,瞳孔剧烈收缩,伸手想拦,却慢了一步。我跪倒在地,剑还插在肚子里,手却死死握着剑柄不松。
“你……疯了?”秦屿冲过来,一把扶住我肩膀。
我喘着气,抬眼看她。
那团黑雾从我嘴里被逼了出来,在空中扭曲成一张人脸,正是幽荧的模样。她瞪着我,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你说过……没人能主动伤害自己来对抗我……”
“所以我偏要这么做。”我咳出一口血,笑了,“你算尽一切,唯独忘了——人可以不要命,但不能不要心。”
她发出一声尖啸,猛地扑向我,却被一道金光挡住。那是从我脊背浮出来的纹路,细密如鳞,沿着血脉蔓延,一直延伸到脖颈。皮肤下有光在流动,像是河,又像是火。
龙躯的征兆。
她悬在半空,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你以为赢了?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这一剑,不只是伤了我……也撕开了封印。你会痛,会疯,会控制不住力量。等到那一天,你会比我还像怪物。”
“那也是我的命。”我盯着她,一字一句,“不是你的。”
她沉默了一瞬,忽然笑了:“好,很好。那就让我们看看,你能撑多久。”
话音落下,黑雾猛地炸开,化作无数细丝钻进四周岩壁,消失不见。
我松开剑柄,整个人往后倒。
墨玄伸手接住了我,手臂很稳,尽管他的手在抖。他低头看着我腹部的伤口,金瞳深处有什么在翻涌,像是风暴,又像是火焰。
“为什么不躲?”我哑着嗓子问他。
他没回答,只是把我的头轻轻按在他胸口,那里几乎没有心跳,只剩一丝微弱的搏动。
“你不是说过……”我闭上眼,力气一点点抽走,“每世都要忘了我?”
他喉间滚出一声极轻的叹息:“忘不掉了。”
秦屿蹲下来,一只手按在我背上,另一只手搭在墨玄肩上。我能感觉到他在发抖,不是因为伤,是因为紧张。
“你还活着。”他说,“这就够了。”
我没说话,意识开始模糊。可就在快要昏过去的前一秒,我忽然感觉到体内有什么变了。
那股银光还在,但它不再乱窜。它贴着我的骨头游走,像是在适应,也在苏醒。而原本属于玉灵的力量,也开始和它交融,不再是互相排斥,而是缓慢地缠绕在一起。
不是融合,是共存。
我睁开眼,看向远处海底裂缝中渗出的暗红光晕。江临渊的潜艇残骸还在那儿,像一头死去的巨兽。可我知道,事情还没完。
幽荧走了,但她留下了种子。她会回来,而且会更强。
我抬起手,指尖沾着自己的血。
然后慢慢把它抹在唇上。
血腥味在嘴里散开的那一刻,我听见自己低声说:
“下次见面,我不会再让你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