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一开始就出了头名的赛事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流逝落下帷幕，郭沉旻安排好一切后带着郭云珏朝郭沉雨所在的高台走来。
二人还未上台阶，一道清风朗月般的身影就沿阶而下走到二人面前。
“参见帝君。”
“都是自家人，何需多礼。”沈言琢嘴角含笑，直透人心的眼眸看向郭沉旻：“陛下在上面等你，我与云珏弟弟还有其他事，劳烦襄阳王再安排一处幽静的小居，供我和云珏弟弟说些悄悄话。”
郭沉旻从他看似亲昵但实际疏离的态度品出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也不知道他那妹妹葫芦里又卖些什么药。
“帝君客气了，”郭沉旻笑了笑：“观止，带帝君和云珏弟弟去起鹤居。”那是马场小茶室，他与人闲聊时常去的地方。
和沈言琢郭云珏告别后，他提步迈上台阶，在二三层的拐角处，不止站了观陵，还有厉蘅万年。
“参见襄阳王。”
郭沉旻仰头望向高台，心中思绪万千？她想做什么？
高台之上等了许久的郭沉雨皱了皱眉头，怎么还不上来？她起身向外走去，隔着栏杆看到正在发愣的襄阳王。
“还不上来？”微风轻拂两人对望，早前的火药味早在不知不觉中散得无影无终。
郭沉旻仔细端详了她半天，忽然笑了出来，他蹬蹬蹬的跑上楼：“参见陛下。”
“坐吧，”郭沉雨挑了挑眉头招呼对方坐下。
小木桌上的茶盘已经被放到一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乾元国临海舆图。
郭沉旻眼神一扫，就大致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他从前怎么没发现她有这样的野心呢？
若是父王还在世时，郭沉雨就这样野心勃勃，而非软弱无能，他也不至于一块封地都捞不着。
“乾元国近几个月来新政不断，处处要用钱。”郭沉雨从边上拿了一杯茶递给郭沉旻：“父王给乾元打下了很好的基础，国库暂时也尚且可以支撑开销。”
“但若是加上修路，怕是要有些捉襟见肘了。”
“更何况，民间有些不必要的生意我打算砍掉...”
郭沉旻抿了一口茶：“人口买卖吗？”
“嗯，”郭沉雨点点头：“现在再穷也不至于吃不起饭了，卖儿卖女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说完，郭沉雨点了点舆图意味不明的看着郭沉旻：“海上贸易是块大肥肉，乾元国有如此条件却并没有好好经营，实属浪费。”
郭沉旻安静的看着舆图，沉默了好一会。
“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郭沉雨：“实权，封地。”
“你能给？”
“朕能。”这个自称不仅仅代表着自己，还代表着对郭沉旻放权后的一系列麻烦。
按照先帝的安排，郭沉雨这一生都是要防着郭沉旻的。那些老臣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并且拿了不少秘密手段在手里。
若是有一天，郭沉旻对富贵闲散日子厌倦了，等待他的就是毫不留情的铁血杀戮。
铜炉里的香料在慢慢燃烧，秋风也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天上的云团静止在原地。郭沉旻看着线条分明的舆图，这场豪赌他到底要不要赌，他摸不清现在的郭沉雨。他不知道对方是真心的信任，还是什么一举多得的手段。
京城，是先帝给他划的牢笼，除了每年一次的母家祭拜之行，其余时间他都不得踏出京城，更何况是海上。
舆图的线条在他眼中慢慢模糊，赢了，就是自由；输了，大不了一死。比起输，他能得到的东西可太多了。
郭沉雨也没指望对方一下子答应，她温和道：“你不用现在就给我答案，此事可以从长计议，若是不愿意也没事。”她还有其他人选，只是未必有郭沉旻这么好用又合适。
“呵，”郭沉旻飒然一笑：“你不急，我可急。我急着要钱要名要封地！”
郭沉雨眼睛一亮：“你答应了？”
郭沉旻颔首，他遥望远处看不见的边际，他早就该出去看看了。
想到这，他脑海中浮现出一道白色的身影：“我不太明白，你为何对行珍委以重任？”
郭沉雨挑了挑眉头：“这是我与她之间的秘密。”说着，她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郭沉旻。
“你喜欢她？”
郭沉旻坦然道：“嗯，喜欢。但是......她对你好像分外在意。”
“咳咳，”郭沉雨不自然的解释：“她对我的在意不是你想的那种，是别的，你不太懂的。”
“还有，你喜欢她。那为什么她此次出行，我在她队伍里安排了两个男子，你没有来找我？”
郭沉旻看了她一眼：“行珍不会喜欢那种男子。”
“那她喜欢哪种？”郭沉雨调笑道：“你这种？”
说到这，郭沉旻也有了几分咬牙切齿：“她只喜欢百姓，心中装着天下。”
“哈哈哈哈哈。”
郭沉雨的大笑声传出高台，站在拐角处的观陵，抬头看了一眼。
主子和陛下之间，这是终于放下往日的芥蒂了吗？他自幼跟随郭沉旻长大，心中比谁都清楚，主子其实是很喜欢这个妹妹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陛下却一直对主子心怀厌恶。
先皇后那样温厚良善，待主子也一向亲近。若不是当年她出手相助，主子恐怕难以完成夫人的遗愿，带她归葬故土。这段往事，他一直记得。
按道理说在先皇后的教养下长大的陛下，不应当这么讨厌主子才对啊。
高台之上的郭沉旻也有同样的疑惑。
郭沉雨沉默了一会，幽幽的叹了口气：“不是讨厌，是自卑害怕。”
“你于我而言，是越不过去的大山。”
“明明你什么都比我好，也比我更适合坐这个位子，可父皇还是硬把这个位子塞给我。他每每夸赞你后，都要骂我一通，恨我不成气候。”
“我是既崇敬你，又害怕你。”
“崇敬你聪明，学识渊博，文武双全，御下有方。”
“你看看观陵，再看看我身边先前那些人。”
“害怕？”郭沉旻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怕什么？难道我还会害你？”
他心中钝钝的痛，郭沉雨怎么能怕他？明明，不会有比他们更亲的人了。
“我怕你不甘心。”郭沉雨转过身，有些不敢看他，原主心虚又愧疚的情绪影响着她。
“我有什么好不甘心的！”郭沉旻几乎是用喊出来，他为什么要不甘心，他从来没想过要当皇帝，从来都没有！
“对不起。”
郭沉旻仰起头眼中泛着莹光，心中多年无解又难以自抑痛苦像开了闸的水一样倾泻而出。他们早该如今日这般坐下来好好聊一聊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