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小小的蛇面面相觑,时不时吞吐着蛇信,许久都没有一条敢出声。
凌寒放下茶盏,冷冽的目光扫过蛇群,众蛇齐齐一颤,瑟缩着垂下脑袋不敢直视主君。
我兴致盎然地瞧着它们扭捏不安的模样,心知定是办事不力,谁都不敢当这个出头鸟。
“启、启禀吾王……黑花有话说。”沉默良久,一条手腕粗的菜花蛇突然挪动身子,用尾巴卷住一条小黑斑蛇的脖颈,将躲在后面的同族拽了出来。
黑斑蛇猝不及防被推到最前方,身后的蛇群“唰”地向后缩退。
凌寒垂眸俯视着这条瑟瑟发抖的小蛇,明明眼底毫无波澜,却吓得它缩成细绳,抖如筛糠。
惨被推出来的黑花一脸倒霉相,僵硬地回望同伴,又壮着胆子偷瞄主君,最终将头颅抵在地面,结结巴巴道:“回、回吾王……小的,小的见过那位姑娘。”
“在何处?”凌寒指尖轻叩桌面。
黑花抬起头,眼神闪躲:“是、是三天前……在河谷见过。当时她身边还有个年纪相仿的少年,小的吃饱消食时从她脚边溜过,还挨了那少年一棍子……”
它委屈地吐了吐信子,“幸亏小的溜得快,不然性命难保……”
“后来呢?”凌寒不耐地敲击桌面。
黑花缩了缩尾巴:“他们往河谷深处的鬼渊去了,再没出来过。”
菜花蛇急忙附和:“黑花所言属实,小的也看见了!”
另一条小黄蛇也抢着说:“启禀吾王,他们都进鬼渊好几天了!”
群蛇顿时七嘴八舌起来,皆说许晚晴与少年进了鬼渊后再无踪迹。
我皱眉问道:“鬼渊是什么地方?”
蛇群瞬间鸦雀无声。
凌寒指尖弹出一团灵力没入黑花体内,小蛇顿时长大一圈,惊喜地抬起绿豆眼恭敬道:“回吾王,鬼渊是沈家进行骨河活祭之地,有阵法守护,进去的蛇从未出来过。”
菜花蛇连忙补充:“那处黑雾弥漫,戾气横生,夜半常有鬼哭狼嚎,因处在两峰之间,故称鬼渊。”
没想到除了白骨河滩,沈家竟还有这样一处祭祀之地?我与凌寒对视一眼,正待细问,厢房门忽然被叩响。
“哪位?”
“沈莲。”
竟是沈家大小姐。这般时辰所为何来?
我起身开门,凌寒挥手间蛇群已悄然退散。
雕花木门拉开,妆容精致的沈大小姐浅笑盈盈:“深夜叨扰,还请冷小姐见谅。给爹爹煲的暖身汤有余,特来送予小姐尝尝。”她示意侍女呈上汤盅,“手艺粗陋,还望担待。”
我接过托盘,抬眸道谢:“沈小姐费心了。”
沈莲目光不住往我身后瞟,被我察觉后急忙以帕掩唇轻咳一声:“蛇君可歇下了?”
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唇角微勾:“要他出来么?”
“可、可以吗?”她顿时面泛霞光,病气都淡去几分。
“自然。”我转身扬声道,“凌寒,沈大小姐寻你。”
嗅到清冽草木香自身后掠过,我径直坐到桌旁用膳,懒得理会二人是要月下谈心还是眉目传情。
“蛇君,”沈莲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明日午宴叔父姑母都会来,沈家宴席向来不太平,特来提醒您早作准备……”
倒是体贴得很。我搅着汤羹,心下明了这位大小姐怕是芳心暗许了。
“有劳。”凌寒反应平淡,说着便要关门,“可还有事?”
沈莲怔怔摇头,只得依依离去。
关门后他坐回原位,垂眸问道:“今日与沈霆走阴,可发现异常?”
我舀了勺汤:“除了进阎王殿不让我随行,倒是殷勤得很,全程充当阴间向导。”
凌寒听出讥讽却不点破,执起小刀削着苹果:“他可还接触了旁人?”
我咀嚼着鸡肉忽然停顿:“倒是我遇见个怪人——卖花的白衣老妪,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还赠了朵彼岸花。”
刀锋骤然停滞,凌寒指节泛白。
“那花红得妖异,与血棺上所雕一模一样,”我继续喝汤,“本想带回阳间给你瞧瞧,可惜魂魄归位后就……”
“冷月。”他猛然掷刀于案,苹果滚落在地,“连个人都盯不住。用完膳速去沐浴,莫扰我休息。”
说罢起身拂袖而去,珠帘在他身后剧烈晃动。
我望着那抹冷绝背影消失,缓缓放下汤盅,满心莫名。
又是这般毫无预兆的变脸。
果真是条喜怒无常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