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是我曾经居住过的地方,是一段我曾经体验过的历史。
北山不是名山,也不是什么高山,只是一块在城市边缘的小山丘,在地图上你永远找不到这块地方。在那已经过去的日子里,我每天沿着北山那条唯一的道路,来来回回地奔忙着,如同一只蚂蚁为生活勤奋着。
北山的居民都是些城市户口,但我现在还是固执的认为,北山应该归类于乡村的范围。记得刚搬进北山时,看见那些干燥或者潮湿的泥土,以及破乱的平房和疯长的杂草,心里就有种不可言说的哀愁。这儿就是我的家?我常常这样问自己。工作了近十年的人,竟然只能住在这潮湿而肮脏的地方,而且我的孩子还要在这里出生,并且生活。我心里是不甘心的,但有个事实我也是看清的,除了北山我没地方可去,也没有那个能力。何况北山有很多比我年龄更大、资历更老的人在这儿生活,我没有选择,只能在这个小山丘里生活。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北山的感觉发生着变化,也许时间真的能改变一切,这其中包括爱与恨。在热烈的阳光下,我看见北山的美丽与可爱,虽然它只是个小小的山丘,却有着自己独特的风采。
在北山,每天走出家门,便可见一片绿色的树林,在自由的风中交换情语,或者弄出一片喧哗,表示它们的热烈。沿着树林边就是北山唯一的道路,一直通到山下,只不过那是条小路,而且狭窄、弯曲、坡度很大,所以山上的居民戏称为这是勇敢者的道路。骑着车子沿着小路一直冲下去,可以看见山上零零散散的房屋,以及一些树木和一些人工开出的菜地。当然,还可以感觉到风在你耳边细语,让你以为自己是个飞翔的人,并且是这自然中的一员。从树木与房屋拥挤的道路中冲出来,一直冲到山坡下,就可以感受到豁然开朗这个词,虽然这里还是整座北山的半山腰,但因工业发展的需要,这儿已没有了树木,所以你会感受到一种开阔。在道路边有一口池塘里还有着绿色,那是一片荷叶,我将这口池塘称之为绿色的门卫。我这样说的时候,已经不把剩下的部分当做北山了,北山只是勇敢者道路所走的那一段。
沿着池塘过去,就是宽阔的土路,上面可以跑汽车,那深深的车轮印,告诉你这是条繁忙的道路。远处可见几只高大的油罐,静立在坚定的土地上,阳光下它们发出光芒,给人一种力量与信心。宽阔的土路虽然也是个很大的坡,但比那勇敢者道路要小得多,而且道路宽阔,路的两旁有很多的住户,这儿原来是个村庄。走完这条路就可以踏上真正的大路,这是条柏油马路,和我工作的工厂只隔一堵墙。但这已不是北山的范围,只不过我每天会在一种平静的状态中,沿着这条路走上我的工作岗位。
下班的时候,是无法骑着车子冲上那勇敢者道路的,如果你有辆摩托车那可以例外。我每次骑到那池塘边就会自动下车,然后推着车慢慢地走上去,心情好的时候,会在行走中产生遐想。小路边的树木似乎是一排人在那站立,风吹动的树叶声,是它们发出的一片掌声,北山在欢迎你的归来。这让我感到亲切与温暖,使我产生亲人正依在门口,期待我回家的感觉。我那简陋但可爱的家呵,我爱它。
我的家在北山的最高点上,所以没事时,总爱走出门,站在家门口极目远望。眼睛沿着门口那绿色的树林往前,可以看见一些房屋与树木,然后是那黄色的土路与山坡,穿过那条黑色的柏油马路,就是我工作的工厂。那是怎样的一种景象。高耸的烟囱吞吐着轻盈的白烟,一些巨大的油塔如巨人般在白云下站立,阳光在映照着金属的反光,让你感受出一种辉煌。到了夜晚虽然看不清那些绿色与房屋,但可以看见我工作的工厂,灯光将工厂照成一座不夜城,让人想起节日的庆典,也想起一些勤劳的人们,感受到一种沸腾的生活。夜晚的北山不是黑暗的,这和真正的乡村是不同的,在北山不远的地方,有根巨大的火炬时时刻刻都在燃烧着,它在夜晚照亮四周,也照亮了北山,这是工业的力量,也是农业的悲哀。
在北山的那段日子里,我是知足的,虽然条件比较艰苦,生活是寂寞的,但也有着自己的乐趣。我在树林边开垦了一片自己的菜地,没事的时候,就如一个真正的农人,伺候着那些翠绿而娇嫩的菜苗,山上有很多人在这样做,他们在那菜地中找寻着自己的快乐。我常常在树林边、菜地旁抱着孩子,拿着书本一边看书,一边逗弄着孩子,这似乎是种境界。如果说当年陶渊明先生采菊东篱下,是种无奈的悠然,那我现在抱着孩子,看着书却是种现实的悠然。在北山的那些日子,我确实看了不少书,因为贫寒,家里没有彩电之类的东西,只能在深夜看点书打发时间,那是些怎样幸福的夜晚。
现在北山已经没有了树木,当然也没有了人的居住,它已经被工业彻底地吞没,全部成了工厂的油罐区。但我还是怀念那段生活,因为那里曾是我的家,我在那里感受过幸福与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