蛆壳在风中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幻栖站在村庄中央的枯井旁，苍白的手指抚过井沿上干涸的黑血。
三天了，整个村庄已经变成一片死寂的坟场，只有偶尔从废墟中钻出的野狗，在啃食那些布满虫洞的尸体，他本该满足的。
十七户人家，八十四具尸体，每一具都贡献了最甜美的恐惧。
但此刻，他的胃袋却传来一阵陌生的绞痛，不是饥饿，而是一种更为复杂的空虚。
"还不够......"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新生的皮肤下隐约有黑雾流动，"需要......更多......"
一阵微风拂过，带来远处城镇的气息。那里有更多鲜活的生命，更多等待被收割的恐惧，但幻栖没有动 ，他的目光落在村口
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踉跄着爬出废墟……是哑女
哑女的右手只剩下两根手指，断口处缠绕着黑雾，她的喉咙已经彻底哑了，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但她的眼睛却亮得吓人，“那不是恐惧的光芒，而是一种疯狂、扭曲的......崇拜。”
她跪在幻栖脚下，腐烂的嘴唇蠕动着，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主......人......"
幻栖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在那些被他吞噬的记忆里，人类总是称呼他为"怪物"、"恶鬼"、"邪祟"。
"你......不怕我？"他伸手抬起哑女的下巴，黑雾从指尖渗出，缠绕着她的脖颈，哑女颤抖着，但她的眼神没有动摇。
她艰难地抬起残缺的右手，指向村庄废墟，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最后按在胸口，“我看见了，我明白。”
幻栖突然明白了，这个不会说话的女孩，在经历了极致的恐惧后，竟然将恐惧转化成了另一种东西——信仰。
黑雾在他体内翻涌，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席卷全身，他猛地掐住哑女的脖子，将她提至半空："你以为......这是什么？恩赐？"
哑女的脸涨得紫红，但她的嘴角却扭曲出一个笑容，幻栖松开了手。
哑女跌落在地，剧烈咳嗽着，却依然用那双狂热的眼睛望着他，"有趣......"幻栖的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那就让你......看得更清楚些......"
黑雾从他七窍中涌出，裹住哑女残缺的右手。剧烈的疼痛让哑女蜷缩起来，但她的眼睛始终睁大，看着自己的断指处——黑雾凝结，腐烂的血肉蠕动，三根苍白的新手指缓缓长出。
黎明前，幻栖带着哑女离开了村庄，他的黑雾笼罩着两人，所过之处，草木枯萎，虫蚁毙命。
哑女跟在他身后，新生的手指不时抽搐，但她的步伐异常坚定。
"记住......"幻栖的声音在晨雾中飘荡，"你要带我看的......是人性最黑暗的角落......"
哑女点头，残缺的左手摸向自己的喉咙，那里有一道黑色的纹路，像一条毒蛇缠绕着她的声带。
幻栖给了她新生的手指，却永远剥夺了她说话的能力。有些真相，不需要言语传达。
远处的山路上，隐约可见城镇的轮廓，那里有更多的人，更多的欲望，更多的......恐惧。
幻栖的嘴角微微上扬，猎宴，即将升级。
城镇比村庄繁华十倍，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侧，店铺林立，行人如织，“小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闹声、马蹄踏过路面的嘚嘚声，交织成一曲鲜活的生命乐章。”
幻栖站在城门口，黑雾收敛在体内，苍白的面容隐藏在斗篷的阴影下。
他的身旁，哑女佝偻着身子，像一条忠诚的瘸狗，"看......"他轻声说，"多么美味的......恐惧温床......"
一个富商模样的男人骑马经过，腰间鼓鼓的钱袋随着动作晃动，几个衣着光鲜的少女掩嘴轻笑，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更远处，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蜷缩在墙角，面前破碗里的铜板寥寥无几，“贪婪、嫉妒、绝望......”这些情绪在空气中交织，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整座城镇。
幻栖深深吸了一口气，幽绿的眼瞳微微发亮，"开始吧......"
哑女的动作比幻栖想象的更熟练，她先是偷了一个小贩的烧饼，故意在被追赶时摔倒在富商的马蹄前。
当富商怒骂着要鞭打小贩时，她又"不小心"撞翻了路边乞丐的破碗。铜板滚落一地，乞丐和小贩为了几枚铜板扭打在一起，引来更多人围观。
混乱像涟漪般扩散，一个妇人尖叫着说自己的钱袋不见了，两个少年趁机摸走摊上的水果。
巡城的衙役挥舞着棍棒冲入人群，不分青红皂白地殴打围观者......恐惧在混乱中滋生。
幻栖站在阴影里，看着这些鲜活的情绪如同美酒般流淌。他的黑雾悄然蔓延，收集着每一滴恐惧，每一缕绝望。
哑女回到他身边，新生的手指上沾着血迹，脸上带着扭曲的满足，幻栖伸手抚过她的头顶，一缕黑雾渗入她的天灵盖。
"做得很好......"他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赞许，"但还不够黑暗......"
他看向城镇中心那座最豪华的酒楼，那里灯火通明，丝竹声声。
"真正的恐惧......"他低语，"藏在华服之下......"
夜幕降临，酒楼里的欢宴正酣，县令大人正在举办寿宴，席间觥筹交错，宾客如云。
歌妓的婉转唱腔与宾客的奉承谄媚交织在一起，掩盖了角落里压抑的啜泣，“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因为打翻了参汤，被管家按在长凳上鞭打。”她的后背已经皮开肉绽，但没人多看一眼。
幻栖站在窗外，黑雾在指尖绕，"看......"他对身旁的哑女说，"这就是你要带我找的......"
哑女的眼睛在黑暗中发亮，她伸出新生的手指，指向席间最肥胖的那个宾客。他正搂着歌妓的腰，另一只手却伸向身旁少年书童的衣襟。
幻栖的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很好......"
黑雾如潮水般涌入窗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