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赵德元那雕梁画栋、气派非凡的府宅里,气氛显得有些微妙。花匠林义堂站在厅中,神情紧张,双手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望着赵德元,满脸忧虑,嗫嚅着:“姚黄魏紫那可是咱林家的命根子啊,要把它们移栽千里,这……这实在是难办呐……” 赵德元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林义堂的肩膀,那动作看似亲切,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放心。”他笑着说道,语气轻松,仿佛这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圣皇要的是‘万花来朝’这般盛大的景象。”他又狡黠地一笑,“柳月圆的花圃里,此时恐怕已不成样子啦,你呀,只需把花顺顺利利地运到洛阳西苑就行,剩下的嘛。”说到这儿,他故意压低声音,眼神中闪过一丝神秘,“自有公主的‘平和质库’给你结账,绝对亏待不了你。”
一抹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轻柔地洒在太平公主俏丽的脸上。只见她手指尖轻轻掠过尚未抽芽的垂柳,那垂柳在她鎏金护甲下微微颤动。 驸马武攸暨落后半步站着,目光落在妻子发髻上那支随步伐轻轻晃动的九凤衔珠步摇。她又向前移步:“这株桂花该修剪了。”太平突然驻足,指尖点向一株桂花老桩。她说话时并未回头,声音像浸了蜜的刀子,甜而锋利。 武攸暨立即接过侍女捧来的银剪,剪刃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寒光。
他左手虚托着花枝,右手的剪刀却悬在半空:“主干留三寸如何?免得伤了根系。” 太平终于转身,石榴红裙裾在青苔砖上旋开半圆。她直接握住驸马执剪的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往下一压。“咔嚓”一声,拇指粗的枝条应声而落。“七寸。”她松开手,用帕子擦了擦指尖并不存在的木屑,“本宫要它今年就开花。” 驸马盯着断面渗出的汁液,喉结动了动。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如蒙大赦般退后两步。赵德元的身影出现在月洞门外,深青色圆领袍被汗水洇出深色痕迹。 “在下拜见公主殿下,驸马都尉。”赵德元跪得干脆,额头几乎触到太平裙摆上绣的金凤眼睛。 “账册带了吗?”她不紧不慢地细声问道。 “都在这里。”赵德元起身从怀中取出包在鲛绡中的账本,封皮上“平和坊”三个泥金小字在阳光下熠熠闪亮。驸马的目光在那上面停留片刻,又迅速移向远处的假山。 太平随手翻开一页,指甲在某行数字上划过:“西市的利钱少了三分。” “回殿下,上月波斯邸店遭了火烛,按您吩咐免了他们三个月息钱。”赵德元保持着微笑,后背挺得笔直,“但西河郡的牡丹已经跟林义堂商议移栽事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