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柔的身影消失后,工作室里残留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茉莉花香,与她生前最喜欢的香水味道一致。陈默站在原地,心脏狂跳,手心渗出冷汗。他不是幻觉,那确实是她——或者说,是她的魂魄。
接下来的几天,陈默几乎无法正常工作。每当他拿起那枚古针,就能感觉到一种奇异的悸动,仿佛针体内部有心脏在跳动。夜晚,他总会被细微的缝纫声惊醒,那声音不来自工作室,而像是直接响在他的脑海里。
第三天夜里,雨又下了起来。陈默被雷声惊醒,发现卧室温度异常的低。他呼出的气息凝成白雾,在黑暗中格外明显。
“你...能看见我,对吗?”
一个微弱的声音从房间角落传来。陈默猛地转头,看见苏雨柔的身影比之前清晰了许多。她仍然穿着那件血色的嫁衣,但此刻嫁衣上的暗红色似乎在流动,如同活物。
“苏小姐?”陈默试探着问,声音因紧张而干涩。
幽灵般的女子点点头,眼中流露出欣慰与哀伤交织的神情:“我终于找到能感知我的人了。那枚针...它选择了你。”
“这是什么意思?那枚针到底是什么?你为什么会被困在这件嫁衣里?”陈默一连串问道。
苏雨柔的身影波动了一下,仿佛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时间不多,阴阳之间的屏障只有在雷雨夜才会暂时减弱。请听我说,我的魂魄被禁锢在这件嫁衣中,只有你能帮我。”
“我怎么帮你?”
“嫁衣的缝合处...有东西被缝进去了。”苏雨柔的声音带着恐惧,“某种符咒,或者更邪恶的东西。我能感觉到它在不断吸取我的魂魄,让我无法安息。你需要拆开特定的线迹,找到那样东西。”
陈默想起新闻中报道的嫁衣诡异之处:“可是嫁衣在警方那里,作为证物保管,我怎么可能接触到?”
“他们会来找你的。”苏雨柔的身影开始变淡,“因为那枚针...和林家有关...”
话未说完,又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雷声轰鸣中,苏雨柔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卧室温度恢复正常,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陈默一夜无眠。苏雨柔的话在他脑中回荡。那枚针和林家有关?哪个林家?难道是苏雨柔未婚夫的那个林家?
第二天一早,陈默刚到工作室,就发现两位不速之客已在门外等候。一位是身着警服的中年男子,神情严肃;另一位则是穿着昂贵西装的中年女士,眉眼间与新闻中的林皓有几分相似。
“陈默先生吗?我是市刑警队的赵明。”警官出示了证件,“这位是林氏集团的副总裁,林婉如女士。”
陈默心中一惊,面上却保持平静:“请问有什么事吗?”
林婉如打量着他简陋的工作室,眼神中带着审视:“我们听说您是一位技艺精湛的裁缝,尤其擅长修复古旧衣物。”
赵明接过话头:“陈先生,您可能知道前不久发生的婚礼命案。作为关键证物,那件嫁衣非常...特殊。我们需要一位专业人士协助检查。”
陈默心跳加速,想起苏雨柔的预言,强作镇定地问:“为什么找我?江城有很多更知名的裁缝和纺织品专家。”
林婉如微微一笑,笑容却未达眼底:“因为我们听说您有一枚家传的古针,据说能解决一些...特殊的缝纫问题。”
陈默感到脊背发凉。他们怎么会知道那枚针的事情?那个古玩市场的老者?还是...
“只是普通的缝纫工具而已。”陈默谨慎地回答。
“或许吧。”林婉如从手提包中取出一张照片,放在工作台上,“这是我们家族保存的另一件嫁衣,与雨柔穿的那件本是同一批制作。您能看出什么特别之处吗?”
照片中的嫁衣与新闻上看到的十分相似,但细节处更为精美,金线绣成的凤凰眼睛用的是某种深红色的宝石,即使在照片中也显得炯炯有神。
陈默拿起照片仔细查看,突然感到怀中的木盒微微发热。他强压住惊讶,指着嫁衣袖口处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符号:“这个标记...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林婉如与赵明交换了一个眼神,前者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激动。
“陈先生,实不相瞒,那件作为证物的嫁衣...出现了一些异常现象。”赵明压低声音,“所有接触过它的警员都报告了诡异经历——幻觉、噩梦、甚至莫名的伤痕。我们需要尽快弄清楚它的来历和特殊性,而林女士告诉我们,您可能是唯一能处理这个问题的人。”
陈默沉默片刻,终于点头:“我可以去看看,但不能保证什么。”
证物保管室温度很低,陈默跟随赵明和林婉如穿过层层安检,最终来到一个特殊的储藏间前。赵明用钥匙打开门,室内中央是一个玻璃柜,那件传奇的嫁衣就陈列其中。
即使隔着玻璃,陈默也能感觉到嫁衣散发出的寒意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嫁衣的颜色比照片中更加暗沉,几乎接近黑红,上面的金线绣纹在灯光下诡异地流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我们做了材质分析,”赵明说,“面料是普通的丝绸,金线也是普通的镀金线,但上面检测出了一些...无法解释的成分。”
林婉如接着说:“林家祖上曾是显赫的裁缝世家,专门制作婚嫁礼服。家族记载中提到,有些特别制作的嫁衣能够...沟通阴阳两界,保佑婚姻幸福长久。”
陈默注意到她说最后几个字时的犹豫:“你真的相信这种说法吗?”
林婉如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向玻璃柜:“您能感觉到什么,对吗?就像我们能感觉到您和那枚针的特殊性。”
陈默不置可否,转而问:“我可以近距离查看吗?”
赵明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玻璃柜。当嫁衣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时,室内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好几度。陈默感到怀中的木盒剧烈发热,那枚针几乎在灼烧他的皮肤。
他小心地伸出手,指尖即将触到嫁衣时,突然听到一声清晰的呼喊:“不要直接接触!”
声音来自苏雨柔,但赵明和林婉如似乎完全没有听见。
陈默缩回手,从口袋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白手套戴上。这时他才注意到,嫁衣的领口内侧有一个小小的绣标,上面是一个与古针上相似的符号,下方还绣着两个小字:“林氏”。
“这件嫁衣确实出自林家之手。”陈默得出结论。
林婉如点头:“是的,根据家族记载,这是我曾祖父林凤翔的作品。他是清末民初最著名的裁缝之一,尤其擅长制作婚服。”
陈默仔细检查嫁衣的缝合处。针脚细密得惊人,几乎看不出线迹,与他使用那枚古针时的效果十分相似。在袖口内侧,他发现了一处微小的不平整,似乎有多余的线头被精心隐藏起来。
就在这时,怀中的古针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陈默感到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用针去触碰那处不平整的地方。
“我需要一点空间。”陈默对两人说。
赵明和林婉如对视一眼,退后了几步,但仍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陈默背对着他们,迅速取出木盒中的古针。针一出现,嫁衣上的金线突然发出微弱的光芒,仿佛在回应什么。他将针尖小心地探向那处不平整的缝合处。
针尖触到嫁衣的瞬间,陈默眼前一黑,随即涌现出大量混乱的画面:
一位老者正在灯下精心缝制嫁衣,手中的针正是陈默那枚... 婚礼现场,新娘幸福的笑容... 黑暗中的阴谋,有人在嫁衣上做手脚... 苏雨柔穿上嫁衣瞬间的惊恐表情... 生命流逝,魂魄被禁锢...
陈默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仍站在证物室中,手中的针已经挑开了嫁衣袖口处的那道隐藏线迹。令人惊讶的是,挑开的缝隙中隐约可见某种暗黄色的纸片,上面用朱砂画着诡异的符文。
“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赵明上前问道。
陈默迅速用身体挡住他们的视线,手指巧妙地重新抚平那处线迹:“没什么,只是检查一下针法。这件嫁衣的工艺确实非凡,我需要更多时间研究。”
林婉如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但还是点头:“当然,我们可以安排您再次来访。”
离开警局时,陈默心事重重。他确信嫁衣中被缝入了某种符咒,正是这东西禁锢了苏雨柔的魂魄。但更让他不安的是,在那些幻觉中,他清楚地看到制作嫁衣的老者使用的正是他手中这枚针,而老者的面容竟与他梦中所见的祖父惊人地相似。
当晚,陈默在工作室里仔细研究从嫁衣上偷偷取下的那点朱砂痕迹——在挑开线迹的瞬间,他用针尖沾取了一点朱砂,然后迅速恢复了原状。
就在他试图分辨符文的含义时,工作室的门突然被敲响。这么晚会是谁?
陈默警惕地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向外看。门外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穿着不合时宜的旧式服装,手中捧着一个木盒。
犹豫片刻,陈默打开了门:“请问您找谁?”
老妪抬起头,露出一双异常清澈的眼睛:“陈家人?终于找到你了。”
“您认识我?”
“不认识你,但认识你手中的针。”老妪直接走进工作室,将木盒放在工作台上,“这是林家托我转交的,说是物归原主。”
陈默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本泛黄的线装古籍,封面上用毛笔写着《幽冥缝经》四个大字。
“这是什么?”陈震惊地问。
老妪神秘地一笑:“林家的秘密,陈家的使命。读罢便知。”
说完,她转身离去,消失在夜色中,速度快得惊人。
陈默翻开古籍第一页,上面写道:“阴阳两界,本有屏障。然时有裂缝,需缝者补之。林氏制衣,沟通阴阳;陈氏缝补,维系平衡。针之所指,缝阴阳,补生死...”
他继续翻阅,书中详细记载了各种阴阳裂缝的识别与缝合方法,以及许多关于两界秩序的规则。最后几页则是一种特殊仪式的描述——如何解救被禁锢的魂魄。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灯光开始闪烁,温度骤降。陈默抬头,看见苏雨柔的身影再次出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时间不多了,”她急切地说,“月圆之夜,阴阳屏障最弱,那时我可以短暂脱离嫁衣的束缚,但之后就会被完全吸收,永世不得超生。”
“什么时候月圆?”陈默问,心中已有答案。
“明晚。”苏雨柔的身影开始波动,“请救我...”
她的声音被一阵突然刮起的风吹散。窗外,一轮近乎完美的圆月正在升起,散发着不祥的血红色光芒。
陈默握紧手中的古针,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与这枚针、这件嫁衣、这个可怜的魂魄紧紧相连。
他只有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来准备一场前所未有的幽冥缝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