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像熔化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海面上。原本该是清风拂浪的惬意时刻,快艇“逐浪号”的马达声却像一把钝锯,粗暴地剖开了海湾的宁静。船身两侧翻涌的浪花被引擎搅得粉碎,又瞬间在身后聚拢成白色的泡沫带,很快便被湛蓝的海水吞没。
甲板上,几十个穿着统一蓝色速干衣的学生挤得满满当当,鼻尖都沁着细密的汗珠。出发前老师反复强调的安全守则,此刻在燥热和兴奋面前,早已被不少人抛到了脑后。
罗子嘉扯了扯领口,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滴在甲板上瞬间就洇成一小片深色,又很快被阳光烤干。他瞥了眼手腕上的运动手表,屏幕显示室外温度已经飙到了35度,连海风都带着灼人的热气。“这鬼天气,再不下水我要熟了!”他用胳膊肘撞了撞身旁的季衔青,语气里满是按捺不住的躁动。
季衔青没应声,只是偏头望向船舷另一侧。阮星尔正靠着栏杆站着,手里捏着一支薄荷味的冰棍,冰棍纸已经被汗水浸得发皱。她似乎不太适应这样的闷热,微微蹙着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栏杆上的防滑纹。阳光落在她柔软的发梢上,镀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右锁骨那颗小小的褐色痣,在速干衣的V领间若隐若现。
季衔青的目光在那粒痣上停顿了半秒,又迅速移开,转而看向远处的海平面。他的左眼尾那颗浅色的泪痣此刻在强光下像沾了一粒细小的碎盐。“老师还没说可以下水,再等等。”他的声音很淡,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稳。
就在这时,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快看那边!好像有礁石群!”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只见东北方向的海面上,隐约露出几簇灰黑色的礁石,像一头头蛰伏的巨兽。海浪拍在礁石上,溅起数米高的浪花,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彩虹。
“听说那片礁石附近有很多热带鱼!”
“要不我们偷偷划过去看看?就一会儿!”
“反正老师在前面整理器材,应该不会发现!”
窃窃私语很快变成了公开的提议,几个男生已经开始蠢蠢欲动,罗子嘉更是直接抓起脚边的浮潜装备:“走!去凑个热闹!谁跟我一起?”
阮星尔皱着眉上前一步:“不行吧,老师说过不能擅自离队,而且那片海域看起来水流好像很复杂。”她刚才注意到,礁石周围的海水颜色比其他地方更深,隐约能看到水下暗流涌动的痕迹。
“怕什么?我们就浮在水面上看一眼就回来。”一个高个子男生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再说了,季衔青不也在这儿吗?他游泳那么厉害,出不了事。”
话音刚落,罗子嘉已经把面罩扣在了脸上,翻身就要往水里跳。季衔青伸手拽住了他的胳膊:“等一下,先确认水流方向。”他蹲下身,指尖蘸了点海水,感受着水流的力道,眉头越皱越紧,“不行,这里可能会有离岸流,很危险。”
可罗子嘉已经被兴奋冲昏了头脑,一把甩开他的手:“小题大做了哈,我从小在海边长大,还能被这点浪卷走?”话音未落,他已经纵身跃入海中,水花“嘭”地炸开,溅了船舷边的人一身。
几个胆大的男生见状,也跟着跳了下去。海面上顿时响起一片嬉闹声,浪花被搅得翻涌不止。
阮星尔站在栏杆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刚才为了方便,她脱了运动鞋,只穿着一双防滑袜,此刻脚趾正无意识地蜷缩着。“他们会不会真的出事啊?”她小声问身旁的许栀。
许栀正低头在平板上记录着海洋温度数据,闻言抬了抬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好说。离岸流的速度很快,就算是熟手也容易被卷走。”她的声音很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我已经把坐标发给老师了,希望他们能早点回来。”
林笙抱着她的拍立得,镜头一直对着海面上的人群,手指却紧张得有些僵硬:“早知道我就不该把备用电池放在包里,现在都没法拍清楚他们的位置。”她说着,习惯性地把拍立得举到眼前,想要调整焦距,却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正急匆匆地跑过。
“让一让!让一让!”一个女生抱着救生圈跑过,胳膊肘不小心撞到了林笙的后背。林笙惊呼一声,整个人往前踉跄了一下,手里的拍立得“啪嗒”一声掉出了船舷,直直地坠入海中,很快就被浪花吞没了踪影。
“我的相机!”林笙扑到栏杆边,看着拍立得消失的方向,眼睛瞬间红了。那是她用攒了一个月的零花钱买的,里面还存着这几天研学拍的照片。
就在这时,海面上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呼救:“救命!救命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只见罗子嘉正在海面上挣扎,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往深海拖去,原本和他一起下水的几个男生,此刻也慌了神,想要游过去救他,却被暗流冲得东倒西歪。
“不好!是离岸流!”老师的声音带着惊慌,“快拿救生绳!”
混乱中,阮星尔下意识地往前凑了凑,想要看清楚罗子嘉的位置。可甲板上的人太多,你推我挤间,她的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失去了平衡,朝着冰冷的海水坠了下去。
“阮星尔!”季衔青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了一片空气。他甚至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跟着翻出了船舷,像一支离弦的箭,朝着阮星尔坠落的方向扎进了海里。
海水的冰冷瞬间包裹了阮星尔,咸涩的液体呛进她的口鼻,让她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她想要挣扎,四肢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只能任由身体不断往下沉。
就在她意识快要模糊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臂突然穿过她的腋下,将她死死地扣在怀里。熟悉的气息混杂着海水的咸味扑面而来,她费力地睁开眼,模糊中看到季衔青近在咫尺的脸。他的左眼尾那颗泪痣在水下折射出冷蓝色的光,像一颗坠落的星辰。
季衔青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却抿成了一条紧绷的直线。咸涩的海水涌进他的眼眶,刺痛得他几乎睁不开眼,可他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他怕自己一眨眼,怀里的人就会从他的臂弯里溜走。心跳声像擂鼓一样灌满他的耳膜,每一下都撞得他的肋骨生疼。
他调整好姿势,用尽全力抱着阮星尔往上浮。可离岸流的力量远比他想象的要强大,每往上浮一米,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就在这时,他看到罗子嘉挣扎的身影就在不远处,显然也已经筋疲力尽。
“罗子嘉!抓住我的肩带!”季衔青朝着罗子嘉的方向喊了一声,声音在水下被扭曲得不成样子,却还是清晰地传到了罗子嘉的耳朵里。
罗子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尽全力朝着季衔青游过来,一把抓住了他背后的浮力绳。季衔青感受到肩上的拉力,深吸一口气,带着两个人一起,奋力朝着快艇的方向游去。
甲板上的人早已乱作一团。林笙跪在栏杆边,刚才丢了相机的委屈早已被恐惧取代,她双手死死地扒着栏杆,嗓子喊得嘶哑:“救生圈——右边!右边!快把救生圈扔下去!”她的眼泪混着汗水往下淌,滴在甲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许栀已经扔下了平板,和老师一起拽起了救生绳。她的指节因为用力而绷得泛青,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大家让一让!别挤在栏杆边!注意安全!”她一边喊着,一边警惕地观察着海面上的情况,随时准备调整救生绳的方向。
终于,季衔青抱着阮星尔,带着罗子嘉一起浮出了水面。新鲜的空气灌进肺里,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季衔青顾不上自己的不适,第一句话就是撕裂般的呼喊:“阮星尔——!”他的声音沙哑得完全不像自己,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慌。
他小心翼翼地把阮星尔横抱在胸前,像是抱着一片随时会碎掉的月光。阮星尔的头软软地靠在他的锁骨上,湿冷的头发贴在他的颈侧,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季衔青能清晰地感受到怀里人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心不由得揪得更紧了。
快艇侧舷的软梯很快放了下来,老师俯身伸手想要接应。可季衔青却摇了摇头,先一步踩上了旁边的救生圈,借着浮力稳稳地托起阮星尔,让甲板上的人先把她拉上去。他的手臂一直在发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青筋像蚯蚓一样暴起在皮肤表面。
当阮星尔被安全地拉上甲板时,季衔青才松了口气,借着罗子嘉的力气爬上了快艇。刚一踏上甲板,滚烫的铁皮就透过湿衣传来灼人的温度,可他却毫不在意,立刻转身冲到了阮星尔身边。
季衔青单膝跪地,让阮星尔平躺下来。他一把摘下面镜丢到一旁,粗糙的掌心轻轻贴在她冰凉的脸颊上,声音低而急促:“阮星尔,醒醒,睁开眼睛看看我。”
阮星尔没有回应,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泛着淡淡的青紫色,只有右锁骨那颗小痣,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季衔青的心脏猛地一沉,他颤抖着俯下身,把耳朵贴在她的鼻尖。几秒钟后,一丝微弱的气流拂过他的耳廓,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他的神经。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骤然失速,仿佛从悬崖上猛地坠落,空荡而失重的感觉席卷了全身。
“还有气!”季衔青抬起头,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罗子嘉半跪在阮星尔的另一侧,把一条干燥的救生毛巾盖在她身上。他的手指也在不停地发抖,刚才在海里的恐惧还没完全散去,看着阮星尔苍白的脸,心里满是愧疚——如果不是他非要下水,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林笙跪在阮星尔的脚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砸在毛巾上,晕开一小片深色。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手背,不让哭声溢出来,怕打扰到阮星尔,也怕自己一哭就停不下来。
许栀快步走过来,声音虽然冷静,却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别慌,先把她侧过来控水,然后检查呼吸和脉搏。”她毕竟是学校急救队的成员,关键时刻很快冷静了下来,有条不紊地指挥着。
季衔青立刻照做,小心翼翼地把阮星尔的身体侧过来。就在这时,阮星尔突然咳嗽了一声,一口带着海水的浑浊液体溅在了季衔青的腕骨上。
她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像蝴蝶抖动翅膀,然后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阳光透过眼缝照进她的瞳孔里,像撒了一把细碎的金子,闪烁着微弱的光。
季衔青僵在原地,呼吸停滞了半秒,随后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额头抵在阮星尔的肩窝上,声音低哑得不成调:“阮星尔,别吓我……”温热的液体从他的眼角滑落,混着脸上的海水,一起滴在阮星尔的衣服上。
阮星尔的视线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季衔青近在咫尺的脸。一滴水珠悬在他左眼尾的泪痣上,摇摇欲坠,像一颗晶莹的珍珠。她想抬手擦去那滴水珠,可手指却重得像灌了铅,只能轻轻眨了眨眼。就在那一瞬间,那滴水珠终于滚落下来,顺着他的鼻梁滑到她的锁骨上,和残留的海水混在一起,咸得发苦。
“老师,她醒了!”林笙惊喜地喊道,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老师立刻凑过来,摸了摸阮星尔的脉搏,又检查了她的瞳孔,松了口气说:“脉搏还比较弱,但呼吸已经平稳了。快,活动暂停,全体返航!”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甲板上的喧闹瞬间安静下来。几十个学生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抱怨,只有快艇调转方向时,马达发出的闷闷声响,沉重地砸在海面上。
回程的风带着浓郁的海腥味,原本炽烈的太阳不知何时被云层吞去了一半,光线变得惨白而刺眼。海面上的浪花也失去了刚才的活泼,变得沉闷而压抑。
季衔青坐在船舷内侧的长椅上,怀里抱着裹紧了毛巾的阮星尔。她半靠在他的怀里,头枕着他的肩膀,呼吸依旧有些微弱。季衔青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能清晰地闻到她头发上混杂着海水和阳光的味道。他的心跳仍然快得离谱,像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一样,每一次跳动都带着后怕。
阮星尔半昏半醒地靠在他怀里,指尖无意识地蜷在他胸前的湿T恤上。布料被海水浸透,紧紧地贴在他的皮肤上,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急促的心跳——“砰、砰、砰”,每一下都和她自己微弱的脉搏撞在一起,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心跳声。
“水……”她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发出极轻的声音。
季衔青立刻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头,从旁边拿起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用指尖蘸了点水,轻轻抹在她的嘴唇上:“慢点喝,别呛到。”
阮星尔舔了舔湿润的嘴唇,感觉喉咙里的干涩稍微缓解了一些。她抬起模糊的视线,看着季衔青近在咫尺的脸,轻声说:“……谢谢你。”
季衔青低头看她,左眼尾的泪痣在惨白的光线下泛着湿亮的光。他摇了摇头,声音低哑而温柔:“别说话,先好好休息。”
不远处,罗子嘉靠在船栏上,双手死死地攥着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海面,像是在责怪每一朵浪花,又像是在为自己刚才的鲁莽忏悔。棒球帽被他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
林笙坐在甲板的角落里,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一抽一抽地发抖。刚才强忍着的哭声终于忍不住溢了出来,变成了压抑的啜泣声。
许栀站在船尾,风把她的短发吹得凌乱不堪。她低头看着黑屏的平板,屏幕上倒映出她紧抿的嘴角和凝重的眼神。刚才她已经联系了岸上的急救中心,告知了他们快艇的位置和阮星尔的情况,现在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能快点靠岸。
快艇在海面上行驶了大约三十分钟,终于抵达了码头。此时夕阳已经西斜,把天空染成了一片温暖的橙红色,可甲板上的人却没有心情欣赏这美丽的景色。
老师们忙着联系早已等候在码头的急救人员,同学们则默默地收拾着散落的装备,整个码头安静得只剩下海风的呼啸声和脚步声。
季衔青打横抱起阮星尔,大步流星地穿过长长的木栈道。他的手臂稳得出奇,像是抱着一件易碎却又无比珍贵的瓷器,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阮星尔的脸贴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仍然急促的心跳,还有他胸膛的温度。她闭上眼睛,心里的恐惧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安心。
急救人员很快迎了上来,想要接过阮星尔进行检查。季衔青却犹豫了一下,直到医生确认只是轻微溺水,没有生命危险后,才小心翼翼地把她交给医护人员。
“我可以一起去吗?”季衔青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可以。”医生点了点头。
季衔青立刻跟上急救车的脚步,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罗子嘉、林笙和许栀也快步跟了上来,脸上满是担忧。
医务室里,阮星尔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干净的被子。医生正在给她测量体温和血压,护士则在一旁为她输液。
季衔青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掌心轻轻地覆在阮星尔的手背上。她的手还是有些凉,脉搏虽然比刚才平稳了一些,但还是有些微弱。他的心跳依旧快得找不到节拍,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阮星尔的脸,生怕她再出什么意外。
阮星尔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的脸上,给苍白的脸颊添了一丝暖意。右锁骨那颗小痣在光影里若隐若现,像一颗安静蛰伏的种子。
医务室的门被轻轻推开,罗子嘉、林笙和许栀走了进来,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里面的宁静。
“医生说她没大碍,就是有点脱水和惊吓过度,输完液休息一会儿就好了。”许栀走到季衔青身边,小声说道,语气里带着松快。
季衔青点了点头,视线依旧没有离开阮星尔的脸:“嗯嗯。”他的声音还是有些沙哑,刚才在海里喊得太用力,喉咙还隐隐作痛。
罗子嘉把塑料袋放在床头柜上,挠了挠头,脸上满是愧疚:“星尔,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要是我不擅自下水,也不会让你出事。”他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阮星尔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看向罗子嘉,虚弱地摇了摇头:“不怪你……是我自己没站稳。”
“怎么能不怪我!”罗子嘉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些,又赶紧压低,“以后我再也不这么鲁莽了,你要是想下水,我一定先查好水流,做好安全措施。”
林笙松了口气,眼眶却又红了:“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拍海边的日落,肯定很漂亮。”
许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翻开笔记本:“我刚才整理了一下,离岸流的主要特点是流速快、隐蔽性强,这次也算给大家提了个醒。等回去后,我会把急救知识整理成文档,发给全班同学,避免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
几个人围着病床,轻声说着话,医务室里的气氛渐渐从紧张变得温暖起来。阳光慢慢移动,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形成一道长长的光斑。
“渴不渴?我给你倒点水。”季衔青轻声问道。
阮星尔点了点头。季衔青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倒了半杯温水,又用勺子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慢点喝。”
阮星尔小口地喝着水,目光落在季衔青的脸上。他的头发还没干,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左眼尾的泪痣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刚才在海里,她模糊中看到这颗泪痣,像一颗救命的星,让她瞬间安定下来。
“季衔青,”阮星尔轻声开口,“刚才谢谢你。”很正式的语气。
季衔青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她的眼睛很亮,像盛着一汪海水,清澈而温柔。他的心跳漏了一拍,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没什么,换做别人我也会救的。”
罗子嘉在一旁打趣道:“得了吧你,刚才跳下去比谁都快,我看你就是担心星尔。”
季衔青的耳朵微微泛红,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给阮星尔又喂了一勺水。
夕阳渐渐西沉,金色的光芒透过窗户,把医务室里的一切都染上了温暖的色调。
阮星尔输完液后,精神好了很多。季衔青扶着她坐起来,给她垫了个靠枕。林笙拿出拍立得,笑着说:“来,我们拍张合照吧,纪念一下这次‘死里逃生’。”
罗子嘉立刻凑过来,挤在阮星尔的左边;许栀坐在右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季衔青站在阮星尔的身后,手轻轻搭在她的椅背上。
“咔嚓”一声,相机定格下这张略显狼狈却又无比温暖的照片。照片里,阮星尔的脸色还有些苍白,却笑得很开心;季衔青的头发依旧凌乱,左眼尾的泪痣清晰可见,眼神里满是温柔。
林笙把照片递给阮星尔,阮星尔接过照片,看着上面的几人,心里暖暖的。刚才在海里的恐惧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暖意。她看向季衔青,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两人都愣了一下,然后都不约而同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