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文的眼神中透露出难以在萧景翊眼中发现的深情,赵灵悦再次明白,她从小钟情之人心中并没有她。
待下人退到一边,赵灵悦说道:“景文哥哥尝尝菜可好?”
萧景文很听话,拿起筷子夹了一道菜,品尝后赞道:“十分可口,是我喜欢的味道。”
其实萧景文根本没尝出什么味儿,他的心一直放在瑞宁郡主的身上,她看上去并未因赐婚的圣旨而喜悦,反而眉宇间隐含有些许忧愁。
萧景文从小知道瑞宁郡主心中只有他的三弟,恐怕她是因将来要嫁的人并非所爱而不满。
“郡主为何看上去不高兴?”
赵灵悦毫不隐讳:“我想嫁的人是萧景翊,不是你,你为何偏偏此时回来破坏我的好事?”
萧景文认为是老天护佑之事,在郡主看来却是破坏,刚来时的兴奋去了一大半。他放下手中的筷子说出心中所想:“也许这正是我与郡主的缘分,本只为归来向官家报喜,再回家看望父母和兄弟,谁知家人正为你和景翊的事发愁……”
“发愁?难道在萧景翊眼中我对他来讲是个大麻烦?”
“郡主言重,萧家能与雍王府结亲何等荣耀?长辈自然高兴,只是……”
赵灵悦之所以请萧景文前来,不过是为了解萧家人是如何动了让萧景文娶她的心思,更重要的是了解萧景翊的表现,故而不等萧景文说完,急切地问:“只是什么?”
“只是,只是景翊心有所属,故而无法接受郡主,甚至说哪怕是死,也绝不将圣旨接在手中。”
赵灵悦心中冷笑一声,既包含着对自己的嘲笑,也释放着内心的恨意:“心有所属?他中意的女子谁?”
“我问过,他说八字还没一撇,不愿向我提及。”
赵灵悦迅速在脑中搜索着萧景翊往常接触过的女子,没有发现一位可疑之人。
“哼,他为了拒绝亲事,竟然编出这么一个令人难以信服的理由。”
“依我看,三弟不像是瞎编,他与我一起聊天时说起,看样子是真的。”
“你长期在庆州,而我天天在青云馆都能见他,一旦休假也会时不时找他一起玩耍,我比你更了解他。”
萧景文不想再与郡主谈论三弟,转而说道:“从小我便钟情于郡主,只是郡主未留心。父亲送我和大哥去庆州前,我本想与郡主话别,又担心自己这一去再也回不来,说了也是白说,才将对郡主的一腔真情埋藏在心底。”
赵灵悦多少被触动,可惜她并不爱眼前这个男人:“我会遵从圣旨在明年嫁给你,可你别妄想我会爱上你。”
萧景文深知想让郡主迅速将感情转移到他的身上一点儿不现实,他相信,只要往后他真情付出,总有一日郡主会感受到他的真心,最终心甘情愿接纳他。
“郡主愿嫁给我已是万幸,我不奢求你会爱上我,只求郡主乐意享受我的呵护。”
多么动人的情话,要是从萧景翊口中说出那该多好!
“我记得景文哥哥从小嘴笨,长大了却也会对女孩子说些甜言蜜语。”
“其实我的嘴巴依然很笨,这话不知在心里重复了多少遍,故而能顺利说出口。”
“景文哥哥已知我心,难道不后悔帮自己的弟弟接下这段姻缘?”
萧景文苦笑道:“我若会后悔,回到京城那日便不会主动跪下求父亲说服雍王将你许配给我。”
听到这话,赵灵悦反而没有了感动,竟然对眼前的男人生起些许恨意,要是他老老实实待在庆州,哪怕晚回来一日,也不会破坏她的好事。
可他偏偏出现得及时,她的命运就这么被改变,不恨他又该恨谁?
“该说的话已说完,你可以走了。”
才吃了一口菜,饭还未正式开动,郡主便开始送客,恐怕是心情不佳的缘故。萧景文不便强留,起身告辞。
“今日见过郡主,我心满意足,过几日会和父亲一起离开京城,郡主不必挂念,安心在京城等着我平安归来。”
赵灵悦仅对身边的下人冷冷地说了声:“送客。”
萧景文再瞧一眼郡主娇美的面庞,心中涌起一丝不舍,却也只能默默转身,继而毫不留恋地离开。
两颗泪珠从赵灵悦的眼中滚落下来,她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黏着萧景翊,再也无法构织她想象中的未来。
她恨萧景翊的无情,恨萧景文出现得够巧,恨永宁侯又跑了一趟雍王府,恨父王不顾她的感受轻易答应萧家的请求,更恨官家的圣旨,将她的人生轨迹硬生生地扭转。
一桌子美味佳肴她毫无胃口,起身向亭子外走去……
五日后,萧家人一起将萧远德和萧景文送至大门外。
李若蘅与沈月湄再万般不舍,也无可奈何,只顾叮嘱二儿子和侯爷路上小心,务必保重身体,还有早些归来之类的话。
萧景翊和四弟萧景瑞虽有不舍,却也羡慕不已。
萧景瑞说:“父亲、二哥,我和母亲、小娘,还有三哥只能送你们到大门外,没办法目睹父亲点兵的过程,也不能到城外相送,甚是遗憾。还望父亲和二哥往后定要把经历的事写信告诉我,也好让我多多了解战场上的事。”
萧远德叮嘱道:“没有父亲在身边督促,你要在家勤加练习,功夫不可偏废,等为父回来若发现你毫无进展,可是惩罚的。”
萧景瑞回道:“父亲放心,儿子定会勤加练习。”
萧远德又看向二儿子:“我走后,你小子可别到处给我惹事,既要把青云馆的课业学好,也要在家督促你弟弟,若他没有任何进展,唯你是问!”
萧景翊笑道:“父亲这话说得?好像我以前给您惹事一般?您在家时我乖,您走后我会更乖。您布置的任务儿子定会圆满完成。”
萧远德露出满意的笑容,又向跟自己亲近的两个女人话别,无非是叮嘱她们照顾好自己,要相信他会平安归来。
从雍王府的别居归来后,萧景文并未向三弟提起见郡主之事,当下要离开,想起那日见郡主的情景,他觉得需找三弟说些事。
于是他主动将三弟拽到一边,低声说:“三弟,有件事,二哥想拜托你。”
“二哥尽管说。”
“赐婚的诏书送来那日我与郡主见过一面,她看上去并不高兴,恐是姻缘与她期望的不符,才会如此。不如你跟郡主见上一面,把该说的话说开了,兴许她会好些。”
“该说的已说,没必要再说一次。”
“你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可对郡主来讲圣旨的内容太过突然,她一时难以接受。你见见她,将你的真实想法说了,也好让她面对现实。”
“有什么好说的?再说郡主现在是你的未婚妻,我私下见她恐怕不太好。”
“二哥相信你的为人,才敢对你说这些,若为二哥好,还是见她一面。”
萧景翊为难地答应道:“好吧好吧,我勉为其难答应你。”
萧家人该说的已说,该叮嘱也已叮嘱,目送着父子二人上了马,渐渐消失在永宁侯府的大门外。
……
在萧景翊看来,好不容易将瑞宁郡主甩开,没必要再与她有任何牵扯。故而,二哥的嘱托很快被他抛之脑后。
现在唯一要做的事便是为来年春闱做准备,希望一切能按照设想的一步一步实现。如果顺利的话,明年这个时候,他会出现在苏姑娘面前,想想她惊讶的表情,都会觉得十分享受。
萧景翊用一只手捧起苏姑娘亲手做的六出花口盏,仔细瞧一遍,回想她带着羞愧的神色将盏扔进他怀里的情景,他不由笑了。
他并不口渴,还是向一旁的影驰说:“给本公子斟茶。”
影驰应声而动,轻手提起桌上的茶壶,向公子拿在手里的茶盏中缓缓注水。
公子很奇怪,对手中的这只盏很特别,每次都要拿在手中让他斟茶。开始时甚是不习惯,担心将水不小心倒在公子手中,还劝他将盏放在桌上,才好斟茶。
公子不乐意,影驰只能谨慎了再谨慎。现在已十分熟练,不必谨慎便斟得不多不少,也不会洒出一滴。
影驰觉得这只六出花口盏定与苏姑娘有关,否则公子也不可能如此表现。
萧景翊将斟好茶水的盏在面前划过一道弧线送至口边,轻抿一口。不管是什么茶水,只要用苏姑娘做的六出花口盏品下,他都会觉得香气四溢。
回想起在耀州的苏家窑场内,他用满是泥浆的手触到苏姑娘那双被泥浆裹挟着的玉手时,不由露出沉醉的笑容。
影驰瞧见,便知公子又在想苏姑娘。
偶尔影驰会为公子感到惋惜。
郡主长得美,地位尊贵,对公子死心塌地,关键是与公子青梅竹马,任谁都觉得他们才是天生的一对。可公子偏偏将一段美好姻缘拱手让给二公子,哪天醒悟过来肯定会追悔莫及。
定是公子平日喜欢捣鼓那些盆盆罐罐,才会被苏姑娘吸引。可怎么想影驰都觉得苏姑娘除了长得美,没有一样能与公子相配。
影驰已开始为公子担心,只怕公子既失去郡主,未来也无法与苏姑娘有任何结果,毕竟侯爷与夫人绝不会允许公子娶一位商贾之女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