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凉茶约定】
姜寻被分到医务室做后勤，午休铃响过，操场像被太阳按进闷罐，蝉声拉得老长。校医去行政楼开会，医务室只剩姜寻。她趴在柜台填“伤病统计表”，汗珠顺着额角滴在纸面，晕开一小片蓝墨。
门被推开，带着青草味的热浪灌进来。沈予把帆布包搁在脚边，手里提着一只雾蒙蒙的玻璃壶：“学生会凉茶，防暑。”
姜寻头也没抬：“放那儿吧，谢谢。”
声音冷淡，像给来人划了条三八线。沈予笑笑，并不在意，拧开壶盖，一股淡竹叶味漫开，苦里带甘。他倒出一杯，推到她手边：“统计表急什么？先降温。”
姜寻瞥见自己刚晕开的墨迹，忽然心烦，把表往旁边一挪：“学生会就这点权力？拿凉茶收买人。”
沈予仍是好脾气：“不收买，只救命。——你上午又晒了二十分钟。”
被戳中心事，姜寻耳根微热，却故作镇定：“我乐意。”
沈予没再反驳，只抬手看了看表：“十分钟后我再来收壶。”说完转身出门，背影被白炽灯拉得修长，像一根悄悄伸过来的橄榄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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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凉茶准时出现。第三天、第四天……玻璃壶换了棕色保温壶，壶身贴着一张手写标签：
「成分：淡竹叶+夏枯草+薄荷，用量200ml×3，忌空腹」
字迹清隽，像雨后青瓦。姜寻把标签撕下，本想扔掉，却鬼使神差夹进登记册。页角落，她悄悄写下“S.Y.”，又迅速涂黑。
医务室午后漫长，她开始不自觉盯着门口。每当身影出现，心跳会比蝉鸣先一步乱了节拍。她告诉自己：只是习惯，绝非期待。
第五天中午，壶盖多了个凹槽，里面躺着三颗薄荷糖，糖纸闪着冷光。姜寻剥开一颗，苦味在舌尖炸开，随即涌上清甜——像某人不动声色的温柔。
她在统计表空白处画了一只小小的叶子，又很快涂成墨团。
“再这么喝下去，我会不会苦到免疫？”她对着壶喃喃。
门外传来一声极轻的笑，像风掠过叶尖。姜寻猛地抬头，却只看见白色衣角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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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日，整栋教学楼突然跳闸。医务室陷入半暗，空调罢工，窗外热风灌入。姜寻摸到备用手电，刚按下开关，门被推开——沈予提着应急灯走进来，暖黄光晕在他睫毛上跳动。
“线路检修，十分钟来电。”他把灯放在柜台，顺手提起凉茶壶，“怕黑？”
“怕热。”姜寻嘴硬，却下意识靠近光源。
沈予倒出凉茶，灯影摇晃，他的手指被光镀上一层毛边。递杯时，他忽然开口：“统计表最后一栏，能帮我填吗？”
姜寻愣住——那是“建议与反馈”，她从没碰过。
“写什么？”
“随便，”他顿了顿，“比如——凉茶太苦，下次想喝甜的。”
姜寻轻哼：“甜的解暑？”
“甜的让人开心。”他侧头看她，眸子里晃着灯焰，“你皱着眉，我交不了差。”
心跳在胸腔里打滑，姜寻别过脸，假装研究表格，却悄悄在反馈栏写下：
「苦一点也行，别放糖。」
写完立刻合上笔盖，像怕被发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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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电后，沈予收灯准备离开。走到门口，他回头：“下周学生会换届，我可能不来了。”
姜寻笔尖一顿，墨水在纸上晕出小圆点。
“哦，”她声音很轻，“那凉茶呢？”
“凉茶在，”他笑，“只是换个人送。”
门合上，蝉声重新涌进来。姜寻盯着那只空杯，杯底还沉着两片薄荷叶，像两只被搁浅的小舟。
她忽然撕下那张写满“S.Y.”的页脚，揉成一团，又慢慢展平，夹进自己带来的《追忆似水年华》扉页——177页，正是“我没看清她的脸”。顺手便把这句写进了医务室登记册。而手中一直在把玩的线头也不小心夹在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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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日中午，医务室门被推开。进来的是陌生学妹，手里提着一模一样的棕色壶：“学姐，学生会让我送凉茶。”
姜寻道谢接过，却在壶盖凹槽里摸到一张折得极小的纸条：
「苦或甜，你说了算。——🍀」
绿色的叶子后缀像暗号，她指腹摩挲，心跳失序。
翻开壶盖，里面没有薄荷糖，只有一枚用白线缠了两圈的纽扣——第二颗，线头崭新，像是刚刚剪下。
姜寻盯着那枚纽扣，耳边忽然响起沈予说过的话：
“苦的让人清醒，甜的让人开心。”
那么，把纽扣归还，是苦还是甜？
窗外蝉声骤然拔高，像催促她做出选择。而她指尖的线头，轻轻一扯，就把整个夏天的秘密，牵到了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