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互助小组】
周三上午第三节，班主任老郑抱着一沓月考卷踏进教室，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全班，像在给羊群分类。
“期中成绩出炉，两极分化严重。”他抬手在黑板上写下八个大字：一对一，生死与共。
众人面面相觑。老郑解释：前十名与后十名两两结对，月考进退步大于30名，同桌周末加跑五公里；进步则双双免作业。
姜寻心里“咯噔”——她第九，算“帮扶者”。可她对后十名毫无概念，只祈祷别被分到“混世魔王”。
老郑低头扫名单，钢笔一勾，朗声念出：“姜寻，帮扶沈予。”
全班安静两秒。沈予？那个永远稳在年级前三的沈予？
姜寻猛地抬头，正对上沈予同样意外的目光。男生眨了下眼，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像接受一场天降的玩笑。
座位很快对调。沈予抱着书箱坐到姜寻旁边，把桌面简单收拾成“左右分明”：左侧是他的笔筒、草稿纸；右侧只留一盏台灯，给姜寻。
“合作愉快。”他轻声说。
姜寻含糊点头，耳朵却悄悄发烫——她第一次离他这么近，近到能数清他睫毛投下的阴影。
可边界也由此立下：早读，她背单词，他刷竞赛题；午休，她趴桌小憩，他戴耳机听BBC；晚自习，她写错题本，他批注英文原著，灯光共享，影子却在桌面中间留出一条看不见的“楚河汉界”。
周六，互助小组第一次集体复习。地点：图书馆西侧自习室。老郑下了死命令：月考进退步大于30名，同桌周末加跑五公里。
姜寻的物理是短板，沈予的语文卷面常年被扣“审美分”。两人被迫互补：他给她推受力分析模型，她给他拆解散文“意象矩阵”。
讲题时，他们肩并肩，草稿纸推来推去。一次，姜寻写错一个符号，沈予自然地倾身，把笔盖反扣在纸上，划掉重写——呼吸掠过她耳后，像羽毛扫过，她瞬间坐直，心跳却乱了节拍。
对面叶舟冲她挤眉弄眼，用口型说：“近水楼台哦！”
姜寻回以一个“闭嘴”的眼神，却忍不住用余光瞄向桌面——那截被沈予划过的墨迹，像一条黑色的河流，把两人的影子悄悄冲到一起。
月考放榜，姜寻进步112名，沈予仍是第1，语文却提了8分。老郑笑得眯眼：“帮扶效果显著！”
周五晚，图书馆闭馆，两人留下整理资料。关灯瞬间，沈予忽然伸手，把桌面那条“楚河汉界”的草稿纸往右一推，笔尖轻点纸面，写下一句：
「别怕，我在。」
灯光下，他的影子越过中线，落在她手背上，像一片悄然降临的叶子。
姜寻抬头，却见他只是淡淡地看着题，仿佛刚才那四个字只是她的幻觉。
可纸上墨迹未干，证据确凿。
她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像有人轻轻叩响那道门，却又不告诉她钥匙在哪。
周末放假前一晚，互助小组召开“总结大会”。
老郑宣布：下星期解除帮扶，座位按新成绩重新排。
姜寻盯着桌面，那条被影子越过的“中线”早已皱巴巴，像一张被揉皱又摊平的地图。
沈予把草稿纸收起，却将那张写着「别怕，我在。」的便签撕下，递给她：“留作纪念。”
她接过，指尖触到他的掌心，温度比想象中高。
“下星期，”沈予低声说，“还想坐我右边吗？”
姜寻喉咙发紧，却答不上来。
沈予没追问，只把伞递给她（下午她忘在图书馆），转身走出教室。
她撑开伞，才发现伞骨内侧刻着新添的小字：
「中线已没，别迷路。——S.Y.」
雪粒悄然飘落，姜寻站在空荡的走廊，心跳声大得仿佛整条楼都能听见——
下星期，没有“帮扶”名义，她还能否光明正大坐在他右边？
而那张被递到她手心的便签，到底是纪念，还是钥匙？
雪越下越大，伞面被覆上一层白，像一条被重新刷白的起跑线。
她站在线后，迟迟不敢迈出第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