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攒功德?”我握着牛奶杯的手一顿,疑惑地看向他,“你还需要这个?我以为你用不上。”
以前听梅婆婆提过,精怪修行除了吸纳日月精华,也能靠行善积德来增添修为。但以凌寒这般深厚的道行,那些许微末功德,应该入不了他的眼才对。
凌寒指尖摩挲着咖啡杯沿,神色寡淡,并未接话。
“还不是因为您。”翡镜恰巧端着一盘鲜切水果步入餐厅,绕过长桌停在我身旁,放下果盘时,声音清冷,“君上在奉天被婆耶香压制了妖力,为了救您又强行剥离了大量本命蛇鳞。您可知一片鳞需耗费多少修为与心血才能修复?您根本……”
“翡镜。”凌寒声调微沉,截断了她的话,“交由你办的事,都妥当了?”
虽未言尽,其意已明。我脊背微微一僵,愕然的目光投向凌寒:“真的?那你的伤……”
“无碍。”他眼波未动,语气平淡,“小伤而已,妖力恢复时便已愈合。”
“噢……”我缓缓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杯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伤愈我信,这两日他缠得紧,精力旺盛得很。但那身蛇鳞恢复了几何,我却未曾留意。这么一想,确是我疏忽了。
心底漫上一丝歉疚,昨晚那笔糊涂账,忽然就不想同他计较了。
翡镜话被打断,细长的丹凤眼冷瞥了我一记,随即拉开我身旁的椅子坐下,迎向凌寒的视线:“是,均已处置妥当。奉天骨河的邪神像已焚毁,灰烬扬入河中。搜寻沈霆下落的口令也已传遍蛇族,各地若有发现,会即刻上报京城。至于那件事……”
“嗯,暂缓。待今日事毕再议。”凌寒似乎不愿多谈,冷淡起身,离开了餐厅。
我默默啃着牛角包,待他走远,才小声问翡镜:“你们说的‘那件事’,是指追寻那口神秘的棺材吗?”
翡镜神色倏变,蓦地侧首看我,目光锐利如冰锥:“您知晓多少?”
她眼底的戒备清晰可见,我心中愈发笃定凌寒在追寻某物。但不能显得过于关切,只得故作轻松地打哈哈:“也没啥,就是一路听凌寒提过几次,似乎很紧要。刚听你提起,还以为说的是这个。”
翡镜审慎地多看了我两眼,转回身,取过一份餐具,同样拣了只牛角包:“我的职责,是替君上打理云澜泽府邸,协理部分事务。您所言之物不归我管辖,方才我所提亦是另一件事。”
“具体为何,您无需知晓。”
又来了。这主仆二人如出一辙,想从她嘴里撬出点什么,怕是比直接问凌寒还难。
横竖都是同样的结果。
我顿觉兴味索然,不再追问。
近十点时,三人一同出门。车行一个多钟头,穿过大半个城市,驶入另一片别墅区。
车停在一栋独栋别墅前,刚下车,便见一位身着燕尾服、管家模样的老者自宽阔的院门前迎上。
“翡小姐,您终于到了。”老者笑容规范得体,年逾六十却背脊挺直。
“久等。”翡镜今日一身砖红包臀裙,腕间玫瑰金手镯精致,颇具都市精英风范。她微侧身,手势恭谨地引向凌寒:“这位便是吾主,蛇君。今日将依约,由他亲自为贵府化解麻烦。”
凌寒眉目清冷,一身黑色西装更显气度不凡。管家似早有所料,连忙躬身致意,极尽恭敬。
凌寒淡漠颔首,语气疏离:“事主在何处?”
“先生在楼上恭候多时,烦请诸位屈尊随老移步。”管家保持着微躬的姿态,侧身让开通路,向院内比了个“请”的手势。
凌寒面色无波,抬眸扫过别墅,长腿迈开,率先而入。
我跟随其后步入大门,目光随意打量庭院。园中假山莲池布置讲究,奈何四周草木枯败萧条,池中数条锦鲤翻白浮沉,一派死气沉沉。
管家注意到池中死鱼,歉然一笑,快步走去,熟练地抄起假山旁的捞网,将鱼尸捞出,毫不惋惜地弃入一旁垃圾桶。
凌静观管家动作,待其返回,随口淡问:“这池鱼是何缘故?”
管家苦笑:“自宅中生出事端,这园子里便再养不活任何东西了。”
凌寒瞥了眼重归洁净的水面,未再多言,举步入内。
我刚踏入这雅致洋楼,一股阴凉寒气扑面而来,夹杂着一阵响亮婴啼,令人莫名感到一种沉郁的森冷。
“哪儿来的孩子哭声……”我搓了搓手臂,蹙眉四顾。
管家候在楼梯前,满面愁容:“唉……是我家小少爷。”
一楼客厅空旷无人,弥漫着淡淡焚香气味,那婴儿的啼哭声,确是从楼上传来。
未多停留,我们随管家上了二楼。他推开一扇挂着月亮小熊门牌的房间,婴孩哭声顿时汹涌而出,愈发清晰刺耳。
“噢噢噢……宝宝乖,爸爸在,不哭了……”一个穿着条纹西装、面带憔悴的中年男人正立在婴儿床边,怀中紧抱着个小小襁褓,不住轻拍哄慰。
那婴儿看似极小,裹在鹅黄色棉褁里,小脸皱巴巴尚未长开,两只小手攥着男人的领带,声嘶力竭地嚎哭。
凌寒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显是不喜这般聒噪。我不好作声,只在旁悄悄揉了揉耳朵。
管家连忙进房,恭敬道:“先生,蛇君到了。”
中年男人立刻抬头望来,憔悴的脸上强挤出笑容。他抱着孩子朝凌寒微鞠一躬,直起身时眼眶瞬间红了:“蛇君您终于来了!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这孩子吧!”
凌寒未语。翡镜微蹙眉头,婉言提醒:“您先安抚孩子,待妥当后,再下楼详谈不迟。”
“不必!就在这儿说!”男人示意候在一旁的保姆接过孩子,怜爱地摸了摸那小小头颅,旋即转身大步向我们走来,“招待不周,万分抱歉。蛇君,请,我们隔壁谈。”
男人将我们引至隔壁房间。此处由两间客房打通改造为客厅,风格温馨,暖色调家具显得舒适宜人。
各自落座后,男人吩咐管家上茶,自己一把扯松领带,抹了把脸强打精神,开口便切入正题:“大致情况我已向翡小姐说明,想必蛇君您已知晓?”
我听得云里雾里,只得安静坐在凌寒身侧,抬眼望他。
凌寒端坐如山,面上没什么表情:“不妨再当面陈述一遍。”
“好。”男人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低声道,“我叫赵明岩,与妻子结婚十年,一直未有子嗣。不久前,我们通过特殊渠道领养了这个儿子。自那以后,种种怪事便接连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