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星壬融初境·

                                        师姐赠符来

天机阁的演算室坐落于紫云院西侧的“观星楼”二层，是南天宫专为术数推演开辟的静室。室顶镶嵌着一块丈许见方的“聚星琉璃”，晨曦透过琉璃折射而下，在地面投下细碎的星斑，与墙边巨大的“六壬天地盘”铜阵交相辉映。铜阵由十二块青铜面板组成，每块面板上都刻着篆体地支与对应的贵神图案，此刻正随着连若尘的呼吸微微发烫，泛着淡金色的微光。

连若尘身着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盘膝坐在铜阵中央的蒲团上，眉心处的北斗星印忽明忽暗，七颗星点如呼吸般起伏。他双目微闭，左手掐“六壬起课诀”，右手虚悬于天地盘上方，指尖凝聚着一缕细碎的星辉——这是他苦修半月的成果，终于能初步将星印中的星辉之力引入六壬三传，达成“星壬融初境”。

“天地盘定，四课已明，三传启……”他低声默念口诀，引导指尖星辉缓缓注入天地盘的“子”位木珠。星辉刚触碰到木珠，便如遇阻碍般凝滞不前，眉心的星印猛地一跳，一股尖锐的刺痛顺着经脉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还是不行吗？”连若尘睁开眼，望着天地盘上迟迟未能激活的三传纹路，眼中闪过一丝沮丧。自李仓圣安排壬玄子教他“星壬合一”之法后，他每日寅时便来演算室苦修，可星辉与六壬的融合始终滞涩，稍有不慎便会引发星印反噬。

就在这时，演算室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一道清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连若尘抬头望去，只见苏清月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魂维阁道袍，缓步走了进来。她发间束着一支简单的玉簪，腰间悬着一枚刻有“魂”字的玉佩，面容清丽，眼神温和，比连若尘年长五岁的她，因常年修习魂术，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安宁气息。

“师姐。”连若尘连忙起身行礼，脸颊微微泛红——方才修炼受挫的窘迫，恰好被这位一直以来的指导者撞见。

苏清月微微颔首，目光先落在他眉心的星印上，又扫过天地盘上凝滞的星辉，随即了然一笑：“看来你在‘星辉入传’这一步卡壳了？”

连若尘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试过好几次了，星辉到三传就走不动，还会引发星印反噬。”他说着，下意识地揉了揉仍有些发疼的眉心。

苏清月走到天地盘旁，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拂过刻有“子、亥、戌”三传的青铜面板。指尖触及铜面时，一缕极淡的白色魂气萦绕其上，面板上的纹路竟微微发亮。“壬玄子长老没告诉你吗？星壬合一，‘星’为体，‘壬’为用，星辉是根基，六壬是脉络，若脉络不通，根基再厚也无用。”

“长老说过要‘顺气而行’，可我总找不到气脉的节点。”连若尘苦着脸回答。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星辉在体内躁动，却不知如何引导它们顺着三传的轨迹流转。

苏清月走到他面前，示意他重新盘膝坐下：“你再试一次，我帮你看看问题出在哪。”

连若尘依言坐下，深吸一口气，再次掐动起课诀。

这一次，他刻意放慢了节奏，指尖星辉缓缓凝聚。苏清月站在他身侧，双目微闭，右手食指点在他的后心“灵台穴”上——一缕温和的魂气顺着穴位涌入，如探路的明灯般，在他体内的经脉中缓缓游走。

“停。”当星辉再次抵达三传“亥”位时，苏清月突然开口。她的声音清冽如泉，“你看，你的星辉都聚在‘天盘’，却忽略了‘地盘’的地脉之气。六壬讲‘天地感应’，没有地脉托底，星辉就像无根之萍，怎么能稳得住？”

连若尘心中一动，顺着苏清月的魂气指引向下探查，果然发现天地盘的地盘铜面下，有一缕极淡的地脉之气在缓缓流动，却与他的星辉毫无交集。“那我该怎么引地脉之气？”

“凝神静气，想象自己的经脉与天地盘的地盘相连，”苏清月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就像你扫地时暗合‘太极生两仪’那样，顺应自然，而非强行牵引。”

连若尘恍然大悟。他想起自己扫地时，全凭手腕转动便能让灰尘汇聚，正是因为顺应了“力的流转”。他闭上眼睛，不再刻意控制星辉，而是试着让气息下沉，与天地盘的地脉之气呼应。

片刻后，他忽然感觉到指尖的星辉与地盘的地脉之气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共鸣，如两滴水滴入同一潭水。“成了！”他心中一喜，顺势引导星辉顺着地脉之气的轨迹流动，再注入三传。

这一次，星辉不再凝滞，如顺滑的溪流般穿过“子、亥、戌”三传，天地盘上的纹路依次亮起，泛着璀璨的金光。

“太好了！”连若尘激动地睁开眼，看着运转自如的三传，差点从蒲团上跳起来。

苏清月收回按在他后心的手指，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别急着高兴，你再试试推演一个简单的卦象，看看星壬融合的稳定性。”

连若尘点头，当即起课推演“今日是否有同门来访”。三传流转间，星辉与六壬术法完美融合，卦象很快显现——“乾卦初九，潜龙勿用”，却又带着一丝“巽卦”的风动之象。“卦象显示，虽有访客，却会延迟？”

他话音刚落，观星楼的楼梯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小弟子探头进来：“连师兄，壬玄子长老让我来叫你，说稍后去阁主书房议事，不过长老临时有客，让你先等半个时辰。”

“真准！”连若尘兴奋地看向苏清月，眼中满是敬佩。

苏清月却轻轻摇头，指着他眉心的星印：“你再感受一下星印，有没有觉得有些沉滞？”

连若尘依言内视，果然发现星印的光芒比刚才黯淡了几分，隐隐有反噬的迹象。“这是怎么回事？”他心中一惊。

“你刚才太急于求成，星辉消耗过快，魂体跟不上星印的节奏。”苏清月解释道，“星印是星辰之力所化，魂体是承载之力，二者如车与马，马快车慢，迟早会出问题。你这半个月只顾着练星辉，却忽略了魂体的稳固，才会屡屡反噬。”

连若尘恍然大悟，难怪自己总觉得修炼后精神疲惫，原来是魂体跟不上星印的消耗。“那我该怎么办？”他急切地问道。

苏清月从袖中取出一个素色锦囊，打开锦囊，取出一张淡蓝色的符箓。符箓约三寸见方，用极细的“冰蚕丝”绘制而成，上面刻着复杂的“安魂咒”符文，符文中央嵌着一粒细小的“凝魂珠”，散发着淡淡的清凉气息。

“这是魂维阁的‘凝神符’，是我父亲用三年份的‘忘忧草’和‘凝魂珠’炼制的，一共只成了五张。”苏清月将符箓递给连若尘，“它能暂时稳固魂体，平衡星印与魂气的流转，正好能解你眼下的反噬之困。”

连若尘接过符箓，指尖能感受到符箓上传来的温润触感，还有那股令人心神安宁的气息。

他知道忘忧草只生长在养魂谷的极寒之地，凝魂珠更是魂维阁的至宝，这张凝神符的价值，足以抵得上普通弟子十年的月例。

“师姐，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他连忙推辞。

“你我虽非同门，却都是菩提方丈看着长大的，算起来，我还要叫你一声‘小师弟’呢。”苏清月微微一笑，眼神温和，“当年你爷爷连雷钧长老在云河郡之战中，曾救过我父亲的性命，这张符箓就算是我苏家的一点心意。”

连若尘愣住了。他从未听菩提闻广提起过这段渊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可……”

“别可是了。”苏清月打断他，将符箓按在他的眉心，“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打好星壬合一的基础，将来才能对抗修罗。这张符箓能帮你渡过难关，总比你因反噬受伤，耽误修炼要好。”

符箓刚一贴上眉心，一股清凉的气息便顺着眉心涌入，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原本沉滞的星印渐渐恢复了光泽，反噬的刺痛感消失无踪，连日来修炼的疲惫也一扫而空。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魂体与星印之间多了一层无形的屏障，星辉流转得愈发平稳。

“多谢师姐！”连若尘郑重地躬身行礼，语气中满是感激。

苏清月扶起他，目光落在天地盘上：“你记住，星壬合一不是‘星辉压过六壬’，也不是‘六壬束缚星辉’，而是‘星随壬转，壬借星威’，就像天地盘的天盘与地盘，相辅相成才能运转自如。”她顿了顿，又补充道，“等你修为到了‘星壬融境’中期，就能自己炼制‘固魂丹’，那时就不用依赖符箓了。”

连若尘将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默默点头。

就在这时，苏清月的神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她走到演算室的窗边，警惕地看了一眼外面的竹林，才低声说道：“若尘，我今日来找你，除了看你的修炼，还有一件要事。”

连若尘心中一凛，从苏清月的语气中察觉到一丝凝重。“师姐请讲。”

“丹道阁的‘九转还魂丹’失窃了。”苏清月的声音压得极低，“就在昨夜，丹道阁的秘库被人闯入，不仅偷走了唯一一颗成品九转还魂丹，还盗走了炼制丹药的核心药材‘千年紫河车’。”

“什么？”连若尘大惊失色。九转还魂丹是医道阁的至宝，能生死人肉白骨，上次他被雷劈中时，玄机子长老就是用这丹药稳住了他的生机。而千年紫河车更是稀有，整个南天宫也只有三株，是炼制破邪丹、清灵丹的关键药材。

“阁主李仓圣已经下令封锁消息，彻查此事。”苏清月继续说道，“秘库的防御阵法完好无损，没有强行闯入的痕迹，阁主怀疑是内奸所为，而且极有可能是懂术数的内奸——只有用六壬或奇门之术，才能避开阵法的预警。”

连若尘心中一沉。南天宫内部有内奸，这比修罗逼近更令人心惊。“阁主的意思是……让我用六壬推演内奸的踪迹？”

“正是。”苏清月点头，“壬玄子长老向阁主举荐了你，说你虽刚入星壬融境，却对六壬的‘克应之理’领悟极深，比许多资深弟子都精准。”她看着连若尘的眼睛，语气郑重，“这不仅是对你的考较，更是关乎南天宫安危的大事——九转还魂丹若落入修罗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连若尘握紧了拳头。他想起李仓圣的期许、壬玄子的教导，还有爷爷连雷钧用生命守护南天宫的往事，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

“师姐放心，我一定尽力推演，找出内奸！”

苏清月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她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递给连若尘：“这是丹道阁秘库的方位图，还有昨夜的时辰、天气记录，你先熟悉一下，半个时辰后，我带你去见阁主和壬玄子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