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兵冢最深处的“葬兵池”早已干涸,池底布满裂纹,像亿万张干涸的唇,无声呐喊。
林烬立于池心,黑衣被六件帝兵的余烬灼出六道金红裂痕,仿佛下一瞬就会燃烧。他掌心托着吞运壶,壶身裂纹纵横,却又在裂纹中透出刺目的白炽——那是六兵魂魄与九女命星灯芯被强行揉合后的光。
壶盖忽地弹开一线,一缕漆黑火舌舔舐空气,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声音荡开,整座帝路随之震颤,山脊上倒插的残兵齐根而断,似在叩拜新生的君主。
“再吞一次,你便不再是壶,而是——”
林烬声音低哑,五指一握,魇魂丝自他袖中倾泻,如万条黑蛇钻入壶口。壶壁发出“喀啦喀啦”的骨裂声,仿佛有活物在内部撕扯皮囊。
轰!
吞运壶炸成漫天乌金碎片,却在碎片中央凝出一盏古灯——灯座似黑铜,灯芯却白得耀眼,像一条被抽出的天道神经。灯芯周围,六枚帝兵虚影环绕旋转:龙皇角、冥镰、轮回镜、冰凰羽、时轮晷、丹皇鼎。它们不再完整,而是被拉长、压扁、扭曲,最终化作六枚指甲大小的“兵纹”,烙印在灯座之上。
灯成一刻,帝路苍穹开裂,一道猩红雷霆劈落。雷霆未至,林烬已抬手,灭运盏迎雷而上。
雷霆与灯火相撞——没有巨响,只有一声轻笑,仿佛天道在自嘲。雷光被灯火吞噬,灯芯暴涨三寸,颜色由白转青,映出一张张痛苦面孔:白琉璃的龙瞳、慕紫衣的冥纹、顾倾城的轮回印……九女命星灯芯的残光,在灯芯里挣扎、融合,最终化作一滴纯黑灯油,滴落灯盘。
灯盘“叮”地一声,盛满。
林烬的气息随之暴涨,返虚巅峰的瓶颈如纸糊,瞬间破入合道。但合道天象却反常——无天花乱坠,无地涌金莲,只有一圈灰白涟漪自他脚下扩散,掠过之处,修士体内的命星灯纷纷暗淡。
“灭运天魔盏……成了。”
他抬头,眸中倒映漆黑灯火,像两口通往无底深渊的井。
帝路尽头,金榜高悬。
榜首“萧玄”二字骤放混沌光,似欲镇压异变。然而金榜表面忽然浮现一道道裂纹,像被无形之刃切割。裂纹深处,渗出暗红血墨,在金榜底部汇成新的名字——
【林烬:气运不可测】
血字未干,金榜轰然炸碎,化作万片金屑,每一片都映出天道眼眸。那些眼眸同时转动,锁定林烬。
下一瞬,帝路规则改写:
——所有修士的命星灯自动离体,悬于头顶,灯火朝灭运盏倾斜,如万鸟朝凤。
——空间凝固,连风也被钉死在半空,唯有灭运盏的火舌可自由摆动。
——一道苍茫声音自裂缝中传出,似天道的低语,又似众生的哀鸣:
“窃运者,当受红尘仙劫。”
林烬却笑了,指尖拂过灯芯,黑火温顺地缠上他指腹,像一条撒娇的蛇。
“仙劫?我劫天。”
帝路第七关,三万修士同时跪倒。
他们头顶的命星灯火化作涓涓光流,被灭运盏鲸吸。每吸一人,灯芯便亮一分,林烬眼底便多一道符纹。
有人嘶吼,有人痛哭,有人拔剑自刎,却发现剑锋在离喉三寸处化作飞灰。
魇魂丝游走在人群,编织一朵巨大的黑莲,莲心便是林烬。黑莲花开瓣落,每落一瓣,便有一名天骄眼神空洞,起身向他俯首。
“不急。”
林烬轻声安抚灯芯,像在哄一个贪吃的孩子,“等萧玄来,再开盛宴。”
当最后一缕灯火被吞噬,灭运盏忽然自行脱手,悬于帝路中央。灯火投射出一面血色碑影,碑面空白,唯有一道裂痕自上而下,像等待被填补的伤口。
碑影出现瞬间,帝路最深处,一座被尘封万年的古碑实体破土而出,与碑影重合。古碑正面,以帝血刻着的“天”字,正在缓缓剥落;背面,却浮现一个新的字——
“烬”。
字成那一刻,古碑裂开一道缝隙,缝隙内吹出苍凉的风,带着不属于此界的气息。风里,有铁链拖地之声,有女子低泣,还有……萧玄的叹息。
林烬负手而立,黑灯在侧,灯火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长到贯穿整个帝路,探入未知的黑暗。
“终于来了。”他低语,声音里带着久违的期待。
血碑缝隙深处,一只布满混沌纹的手,缓缓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