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帝路第一千三百里,丹炉残垣如冢。
林烬负手立于焦黑废墟之上,紫袍猎猎,袖口滚金纹路暗涌血光。脚边,苏浅浅蜷缩成小小一团,雪色丹袍被火焰舔舐出焦痕,昔日名震灵渊的“丹道天骄”,如今灵台黯淡,双目失焦。
“浅浅。”林烬俯身,指尖挑起她下颌,声音温柔得像在唤一只迷路的小兽,“还记得我教你的第一课么?”
苏浅浅唇瓣微颤,嗓子里滚出破碎音节:“丹……丹成……需先舍身……”
“很好。”林烬轻笑,掌心翻出一枚漆黑火印——那是魇魂丝的本源火,可焚魂锻魄,亦可炼人为丹。
火印贴上她眉心的刹那,苏浅浅背脊猛地弓起,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凄厉长啸。啸声里,有丹火灼烧皮肉的“嗤啦”声,也有命星灯芯被强行抽离的“哔剥”声。
三千丈外,观战的万族修士无不变色。金榜之上,苏浅浅的名次从第七瞬间跌落至末位,而“林烬”二字则血光大盛,气运值暴涨十二万。
“烬天宫主这是在……以人炼丹?”有人颤声。
“不,是以丹炼天。”林烬侧首,眸中倒映漫天火雨,“我要用她的‘丹灵圣体’,炼一枚‘焚魂帝丹’,助我渡过红尘仙劫。”
火焰深处,苏浅浅的神识被拉回到百年前的凡尘。
那是灵渊极北的落雪谷,她尚是垂髫女童,抱着药篓踉跄跟在师兄身后。雪太大,她跌倒,药篓翻倒,一株冰盏花碎成雪泥。
“哭什么?”少年师兄蹲下身,指尖凝出一缕青色丹火,将碎泥重新凝成花苞,递到她掌心,“丹道即心道,花碎了,再炼回来便是。”
那是她第一次明白,丹修可以逆生死、补残缺。
后来,师兄死于魔渊兽潮,她抱着焦黑尸体在雪里坐了三天三夜,直到林烬出现。
——“想救他么?”
——“想。”
——“用你的丹灵圣体换,可愿?”
她点头那日,没看见林烬袖中滑出的魇魂丝,更没看见师兄魂灯里悄然熄灭的火星。
此刻,旧忆被火印撕开,苏浅浅终于看清真相:当年兽潮,是林烬引动的;师兄的魂灯,是林烬掐灭的;甚至连她后来所得的“丹皇传承”,也不过是魇魂丝编织的幻境。
“林烬……”她嘶哑开口,血泪顺着焦黑面颊滚落,“你骗我……”
“我赐你百年辉煌,你回我一具丹灵圣体,公平交易。”林烬指尖一勾,火印化作锁链,贯穿她琵琶骨,“莫哭,待焚魂帝丹成,你师兄的魂魄,我会一并炼进去,让你们……永不分离。”
火印锁链拖曳,苏浅浅被悬于半空。下方,吞运壶壶口黑雾翻涌,壶身浮现密密麻麻的猩红符纹,隐约凝成一张饕餮巨口。
“以魂为引,以运为薪。”林烬并指如剑,划破掌心,鲜血滴入壶口,“起!”
轰——
黑雾化作火焰龙卷,将苏浅浅整个吞没。火焰中,她的皮肉寸寸剥落,露出莹白骨骼;骨骼之上,丹纹如活物游走,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那是丹灵圣体的本源在哀鸣。
林烬闭目,神识沉入壶中。他看见苏浅浅的命星灯在火海里挣扎,灯芯化为一头雪白小狐,九尾燃烧,双目泣血。
“乖,莫怕。”他抬手,魇魂丝化作黑色巨网,将小狐牢牢缚住,“你的气运,你的道骨,你的丹心,我都要。”
小狐发出最后一声哀鸣,九尾齐齐断裂。断裂的尾尖化作九缕银光,没入林烬丹田。刹那间,他丹田内那株“灭运天魔盏”虚影凝实三分,盏心燃起幽蓝火焰。
与此同时,金榜剧震。
【苏浅浅·丹灵圣体·气运归零】
【林烬·气运值:???(超出探测极限)】
万族修士哗然。
“快退!他要成劫!”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如潮水般后退。
然而晚了。
林烬睁眼,瞳仁化作竖瞳,背后浮现一尊三头六臂的魔影。魔影张口,喷出滚滚红尘劫火,所过之处,修士肉身瞬间化作飞灰,只余命星灯芯被黑雾卷走。
“焚魂帝丹,成。”
他掌心托起一枚漆黑丹丸,丹丸表面有九尾狐影挣扎,发出凄厉啼哭。
“接下来……”林烬抬眸,望向帝路尽头那道若隐若现的倩影,“该轮到顾倾城了。”
帝路尽头,顾倾城立于轮回台上,白衣染血,手中长剑震颤不止。
她看见苏浅浅的命星灯熄灭,也看见林烬掌心那枚啼哭的帝丹。
“浅浅……”她指尖掐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我早该杀了他。”
身后,其余七位天命女主沉默而立。她们每个人的命星灯都黯淡无光,灯芯上缠绕着细若发丝的黑线——那是魇魂丝的标记。
“九女聚渊,恨天剑铸。”顾倾城抬手,将自身命星灯投入剑炉,“今日之后,再无轮回圣女,只有……恨天剑灵。”
轰!
剑炉炸开,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冲天而起,剑身铭刻九道裂痕,每一道裂痕都对应一位女主的命星。
剑鸣如泣,响彻九天。
林烬似有所感,回首望向帝路尽头,唇角勾起玩味弧度:
“终于来了。”
他捏碎掌心的焚魂帝丹,将丹液涂抹于灭运天魔盏盏口。
盏心火焰骤然大盛,化作一只覆盖半个天穹的幽蓝巨眼,瞳孔深处,倒映着那柄飞驰而来的恨天剑。
“让我看看,是你们九女的恨意锋利,还是我的灭运之焰……更胜一筹。”
幽蓝巨眼与漆黑长剑在帝路中央轰然相撞。
碰撞点,时空寸寸崩塌,露出其后深邃的虚无。虚无中,一只苍白手掌缓缓探出,掌心托着一盏……残破的命星灯。
灯芯微弱,却倔强燃烧。
那灯火的颜色,赫然与苏浅浅的丹火……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