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百行道:“不用收拾,这样很应景。”
木法香学着戴缈生的口吻笑道:“真是没想到楼主竟然连娃娃都不放过。”
汪百行道:“木头能成舟是因为让木头长成做舟的木材,戴坊主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木法香道:“楼主说得不错,自古一山难容二虎。”
汪百行道:“戴坊主。”此时他站起身来,向前走了负手走了两步后站定,继续言道:“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几句亮话。”
木法香对汪百行的防备之心丝毫不减,他清楚汪百行的武功,他道:“楼主请讲当面。”
汪百行道:“你说我们争来争去,究竟争的是什麽?”
木法香道:“我等江湖世俗客,争来争去不过三样东西,一财,一权,一名,我们眼下所争的便是财。”
汪百行认为木法香的话很中肯,所以赞同地点了点头,言道:“戴坊主很坦诚,财多了有用吗?”
木法香轻笑道:“至少应该没有人会讨厌它。”
汪百行道:“听戴坊主的意思是,你好像对它不感兴趣?”
木法香本性淡凉,杀伐果断,唯独对得不到的武功专心如一,他还是太低估汪百行的洞察力,他随即变换语气道:“荣华富贵,人人渴求,可是比这荣华富贵更有吸引力的便是那一手遮天的权势,长运可是个好地方,谁不想做一方的霸主?有财有权,只手遮天还是戏言吗?所以,这座宝城在下一定不会拱手让人。”
汪百行颔首道:“戴坊主所言甚是,鉴于戴坊主能如此坦诚不公,本尊倒对你颇为欣赏。”
木法香道:“人活着得有追求才有乐趣。”
汪百行道:“戴坊主志向不小,也实在是一个劲敌。”
汪为仁为段白玉疗过伤后便也上楼来了,他一进门,汪百行眼神便死死盯着他,汪为仁面对汪百行心中多少有些发虚,可人都来了,只好硬着头皮强装镇定。汪为仁率先开口道:“鬼先生,别来无恙。”
他虽然知道眼前的人就是汪百行,可是“义父”二字他不敢叫出口。
汪百行语气十分平静,淡淡地问道:“你来了?”
木法香道:“忘了给楼主说,此乃吾义子,戴为任。”
汪百行冷哼一声道:“很好,明知本尊要杀你,你还敢往刀口上送,本尊对你也有点刮目相看。”
汪为仁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勇也。”
汪百行仅仅只是冷哼一声,言道:“狼子不存,野心焉附。无奸不识忠义。今日便是你这贼子的死日。”
汪为仁道:“谁死谁活还未可知。”
木法香道:“仁儿,好好让汪楼主见识见识你的武功。”
汪为仁心中骂道:“这该死的面皮鬼,竟让本公子打头阵。”随即言道:“义父武功盖世,我怕给义父添乱。”
木法香道:“仁儿,区区一位汪楼主还能吃了你不成?”
木法香言语间明里暗里充满了挑衅,他有意激起汪百行的怒火,扰乱其心,这也是一种战斗时常用的心战术。他以前从不对人用这种低劣的战术,可是此一战不同于常,他格外慎重。
汪百行的拳头青筋暴起,关节攥得“喀嚓”作响,杀机尽显,不动如山,动如雷震,汪百行施展轻功如离弦箭矢飞向汪为仁。汪为仁自打进门就站在木法香的右后方,即便汪百行进攻也是先对木法香出手。
可谁料,木法香以奇快的速度向一旁闪身,汪为仁本是预料木法香会拦住汪百行,这下预料有误,导致自己完全暴露在汪百行的攻势之内,他慌了神只能被迫出手以求自保。忽见木法香身法一变,又闪身来到汪百行身后,手中刀以常人看不清的速度出鞘,顺带一记拔刀斩,欲将汪百行拦腰斩断。木法香的打算是将汪百行夹于他们二人之间,汪为仁吸引汪百行的攻势,自己则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这场战斗。
木法香刀势狠辣,斩之即断。岂料,汪百行应之自然,好似老叟戏顽童一般,顷刻间上身倒仰,腰腹前驱,双腿顺势腾空而起,一掌拍向木法香,在如此奇速之下还能有如此应变,轻功造诣的确要胜过一般高手几筹。木法香见刀斩空,掌上凝聚内力拍出,二人双掌相对,木法香被震退数丈,汪百行则借力以踢化攻,化解汪为仁的杀招。
三人战至一处,木法香与汪为仁各自使出浑身解数力求扳倒汪百行。
眼见二人合力还奈何不了汪百行,汪为仁便打起了退堂鼓,他心想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何必耗费自己的力气,赔上自己的性命。”他已将方才从花娘那里得来的感动化作一滩阴沟里的废水,说实话感动哪有性命重要,尤其是面对比自己高出不知多少的高手,“感动”更是一文不值,他心中盘算道:“本公子就看你们谁能斗得过谁,如果法香兄不敌汪百行,只能算命不好,我也该逃之夭夭,若是二人两败俱伤,那我就同时做掉他们,无论如何都划算。”
想到这里汪为仁假使一招而后假摔出去,他捂着胸口靠在门框喘息,仿佛自己完全失去了力气,汪百行自知自己出手未伤到汪为仁,便知道此人假意如此。木法香没有退路,他也绝非真的没有退路,只是他与戴缈生的纽带让他没有给自己留退路。所以,他穷尽自己之所学也要斩杀汪百行。
汪百行顺势从地上挑起一条铁棍,铁棍时而横冲,时而直撞,时而上翻,时而下飞,宛如一条闹海的蛟龙,凶猛霸道。木法香擅用直刀,对自己的刀术也是颇有信心,然而现在,在汪百行面前无论从感觉上还是招术上都寸步难行,独力难撑。
铁棍突然以一个巧妙的角度挑来,钻入他握刀的双手内腕之间,手是两扇门,当护胸与腹,这层防御被打开给敌人留下的就是自己无将可守的空门。汪百行出招极快,刹那间搅动铁棍,连敲带打,铁棍挥展空间有度,导致汪百行不能用尽全力,可尽管如此那杀伤力道也是极大。木法香手腕吃痛,双手紧握不住长刀,长刀落地,汪百行顺势棍头一捅,木法香只得弃刀向后跃去。他试探性地握了握拳头,手有些发麻,运起内力将这发麻的感觉压下去,他挑起地上的一条铁棍握在手中。
棍乃百兵之祖,莫说作为兵器,即便不作为兵器用,那没学过棍法的人都能拿起来挥两下,何况这些武学造诣很好的人。
木法香手握铁棍中位,脚踩迷踪步,身随步转,双手挥棍,棍随身转,朵朵棍花绽放开来铺成一张网,攻可攻之,守可守之。他脚下生风,身法也是迅捷。汪百行此时找不到进攻的破绽,只得先退步据守。
汪为仁心想道:“此刻要是我手中有毒药该多好。”
汪百行铁棍砸下,却被木法香的铁棍弹开,他将手中铁棍飞出,铁棍旋转着直奔木法香脚下攻去,木法香转身急打下去,将那根飞舞着的铁棍钉在地上。汪百行等的便是此番时机,他飞身而上,快速出招。木法香举棍应招,可是眼下二人距离太近,长棍反而失去了优势,加之汪百行步步紧逼,更是难以发挥长处,只得被迫用棍格挡。想弃了棍,又总是被汪百行以怪招打回到他手中,真是处处受到汪百行的牵制。
二人就这样你来我往,汪为仁心想道:“看来他们二人已经僵持住了,很好,只要法香兄能拖出他,我便可以趁此机会偷袭汪百行。”
想罢,便趁汪百行不注意之时,他冲身袭向汪百行。汪百行心中早就在提防汪为仁,心中想道:“此子果然贱性不改。”
就在汪为仁以为将要暗袭得手,心中窃喜之时,汪百行忽然起脚将他踹飞出去。这一脚,势大力沉,只将汪为仁踢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般,血气翻涌不定,“哇”的一口喷出鲜血来。
反观木法香与汪百行又过了七八招,汪百行便夺过铁棍来,凌空飞身出棍,铁棍正好落在木法香肩头,接着身上又接连挨了几棍,最后被汪百行一棍扫中,直接从屋内震飞摔落到院中去。木法香顿时感觉筋骨好似散了架一样,浑身无一丝力气,嘴角挂着血丝,可他还是强撑着站起来。
汪百行道:“戴坊主也是我们长运中的名士,真没想到竟然会落到个这种下场。”
客栈,梅枫,汪为义还有归暮迟围坐在桌前,汪为义道:“枫姐姐,暮迟,我说的都是真的,所以,我现在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
归暮迟看着梅枫,梅枫皱着眉头道:“我们去找慕千洪,他需要知道真相。”
汪为义道:“那他们……”
梅枫道:“至于怎麽解决,那就是他们的事情。”
归暮迟道:“也只能这麽办。”
三人结伴来到慕府,梅枫见到慕昕笙,慕昕笙看着梅枫颇感意外,言道:“梅姑娘,竟然是你。”随即又疑惑地盯着汪为义看,他也没有多问,他道:“三位快里面请。”
梅枫道:“我来找慕千洪。”
慕昕笙道:“找我师傅,我师傅并不在家,他去赴宴了。”
梅枫道:“你知道他去哪赴宴了吗?”
慕昕笙道:“举花楼楼主请我师傅去的。”
梅枫道:“好,我知道了。”随即对归暮迟道:“暮迟,你回客栈去。”
归暮迟道:“枫姐姐,我也想去。”
梅枫呵斥道:“让你回去就回去,别给本姑奶奶啰嗦。”
归暮迟被吓了一跳,只好听从梅枫的安排。
梅枫领着汪为义朝举花楼奔去,慕昕笙喊道:“梅姑娘,等等,到底发生什麽事情?为什麽为义会跟你们在一起?我师弟海佑在哪里?”
梅枫没有说话,只是一味向前跑。慕昕笙觉得他们很奇怪,所以也不再问了跟着他们一起前往举花楼。
归暮迟从没有见过梅枫这番模样,只好一步三回头看着他们远去,闷闷不乐地往客栈走,边走边想道:“枫姐姐这是保护我,可是我就这样回去,对他们不管不顾,岂不是无情无义,太自私了,不行,我也得保护他们,我们是朋友。”
少年人从不会考虑自身安危,却心中总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责任感,不过这并不可笑,这才是这些少年人最可爱的地方,人间世并不美,却是因为有这样一颗颗美丽的心,才让人看到江湖之美。
此时,慕千洪也来到举花楼,花娘不仅认识他,还非常感念他,所以简单招呼一下便让慕千洪自己前往后院,慕千洪来到后院顿时傻了眼,他看到汪百行正与人交手,定睛一看竟然是汪为仁与戴缈生,心中大骇。
汪为仁看到慕千洪道:“师傅,还不赶紧来救我们?”
慕千洪不敢贸然出手,他看着院子内的尸首,问道:“这是怎麽回事?”
汪为仁边打边回道:“师傅莫不知此宴乃生死宴?他要杀我们。”
汪百行将汪为仁撂翻在地,将他踏在脚下,一手挡下木法香的杀招,接着反手握住木法香手腕,用力扭断木法香的手腕,木法香咬牙忍痛,奈何自己已经挣脱不开,汪百行只手扣住他的太渊穴,他半边身子好像瘫住一般,脉会太渊,只要汪百行以内力冲之,脉气必伤。
慕千洪心想道:“戴缈生恐怕性命不保,如此一来长运真要落在汪百行手中。”
汪百行道:“慕先生,这两人于我们不利,还需除之而后快。”
慕千洪道:“楼主,有话好好说,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汪为仁全身胀痛无力,汪百行的内力似根根钢针刺着他的心脏,忍痛从口中挤出字来道:“师傅,杀了他,不然我们都会死......”
慕千洪怎敢贸然出手,他在心中默默分析着局势。
汪百行道:“慕先生可还知是哪艘船上的人吗?”
慕千洪道:“田里长了杂草就会影响庄稼的生长,庄稼长不好,产粮就不高……”
慕千洪这番话让众人听起来云山雾绕,众人都不知道他在打什麽算盘。
汪为仁道:“师傅,再不救我,我就死了......”
慕千洪心想道:“说出手也简单,可是一来这手一出真的就没有回头路了,二来汪百行的武功高低我也不清楚。”于是他还是选择忍着不动手,不过他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头,他劝道:“戴坊主,你说句话,你们二人握手言和岂不是更好?”
汪为仁道:“他才不是戴缈生,他只不过是一个傀儡。”
汪百行被汪为仁点醒,他意识到了什麽,于是一下把扯下木法香的面具,攥着面具道:“原来如此,戴缈生你以为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了吗?”
慕千洪也瞬间醒悟过来,心想道:“戴缈生要是就这样被汪百行杀了才是不合常理。”
他现在任然首鼠两端,他心想道:“为大局计,该当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