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蹄哒哒，尘土飞扬。
林绡骑在驴背上，怀里抱着厚厚一摞抄好的账册，一页一页翻，嘴里念念有词：
“苏州三万七，开封五万四，江都县暗账两千两……这一条，得先写折子。”
他掏出随身的小本子，毛笔咬在嘴里，一边颠驴，一边写，字写得歪歪斜斜，却句句带刀：
“县官加赋，暗入私囊，民脂民膏，化为乌有！”
写到激动处，驴子一抖，毛笔差点戳自己鼻孔，
他笑骂：“连你也嫌我字丑？”
傍晚，打尖在通州驿。
驿站小二见状元郎，笑得见牙不见眼：
“林老爷，住上房？”林绡摆手：“大通铺就行，省钱买纸。”
夜里，驿舍大通铺鼾声四起，他盘腿坐在炕头，把算盘当鼓敲，噼里啪啦，把暗账细节又过了一遍。
小二凑过来听热闹：“老爷，您这算盘打得比戏班子还精彩。”
林绡笑：“戏班子唱的是假，我算的是真。”
顺手塞给小二一块桂花糖：“明儿一早，帮我准备热水，我要洗脸，更要把账本洗清白。”
可惜天公不作美，暴雨倾盆。
林绡把账本塞进油纸袋，自己淋得透湿，却像护崽子一样护着那袋纸：“你们要是糊了，二十七万户就白饿了。”
雨大路滑，驴蹄打滑，他干脆下来牵着走，一脚泥巴一脚水，嘴里还哼着小调：“雨淋状元郎，账本当雨衣，走到金銮殿，揭开贪官皮！”雨点打在算盘上，叮叮当当，像给他打节拍。
辰时，永定门外。
守城官差照例盘查，见林绡包袱鼓鼓，伸手就要翻。
林绡把算盘往前一递：
“官爷，查这个，比查我包袱有用。”官差一愣，算盘珠子哗啦一响，他笑：“状元郎的算盘，谁敢查？放行！”
林绡心里暗爽：“算盘比腰牌还好使。”
午正，午门外。
林绡把连夜誊好的折子高高举起，“寒士林绡，揭江南田赋暗账，请皇上御览！”
守门将接过，折子封皮上“急”字鲜红，像刚割开的伤口。
林绡站在太阳底下，青衫被汗水浸透，算盘挂在腰间，珠子被晒得发烫，他却觉得心里一片清凉：“这一步，迈出去了。”
未时，御书房外。
小太监跑来传话：“皇上口谕，林爱卿揭弊有功，明日早朝，当庭奏对！”林绡弯腰谢恩，心里算盘噼里啪啦：“当庭奏对？那得把台词背得滚瓜烂熟，不能掉链子。”
夜里，他宿在翰林院值房，把折子背了三遍，算盘珠子敲了三遍，直到更鼓三响，才合眼。
卯正，金銮殿。
林绡跪地，声音洪亮：“臣林绡，揭江南田赋暗账，火耗三成，霉粮二千石，空仓五千斗，条条有据，请皇上严查！”
皇上龙颜震怒：“查！严查！”百官跪地，林绡心里放了一挂鞭炮：“二十七万户，我替你们把账算清了！”
亥时，翰林院值房。
烛火摇曳，林绡和同僚围坐。
他端起茶盏，“田赋清了，黄河还没清，下一步，咱们算黄河。”
同僚们齐声应和：“算黄河！”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像给未来敲鼓。
林绡轻声一句：“河清之日，再回家吃饺子吧！”
烛火映着算盘，映着一张张年轻的脸，像把希望点亮到天明。
卯正，皇城寒风卷衣角。
林绡把第二份折子高高举过头顶——
这一回是连夜誊清的《江南田赋弊端全录》，厚得像块板砖。
守门将一看封皮朱砂“急”字，“状元郎，这回又捅了多大马蜂窝？”
林绡咧嘴一笑：“捅马蜂？不，是捅蜂窝煤，一捅一窝黑！”
折子递进去，他在午门外站了整整两个时辰，风把青衫吹得猎猎作响，算盘挂在腰间，珠子被太阳晒得发烫，他却觉得心里比炭火还热——“二十七万户的账，今天得有个说法。”
戌时，御书房灯火通明。
皇上没穿龙袍，只着家常青衫，手里端着一盏热茶。
“林爱卿，田赋案，你怎么看？”
林绡接过茶，“回陛下，田赋本是养民之粮，如今成了刮民之刀。刀口向内，百姓苦；刀口向外，国库空。”皇上轻啜一口茶，“那朕这把刀，该怎么磨？”
林绡把算盘往桌上一摆，“陛下，刀口磨平，不如刀背加厚。减火耗、清空仓、实堤防，百姓富，国库自然满。”皇上沉吟良久，“好，朕准你牵头，三司会审，一月内给朕个交代。”
林绡叩首，“臣遵旨，一月不够，二十天也行。”
辰时，刑部、户部、工部三司大堂。
林绡居中，左右是三位尚书，案上摊着江南田赋卷宗，厚得像城墙。
林绡把算盘往桌上一拍，“啪”一声，全场肃静。
“诸位大人，请看——
康熙五十年，江都县田赋三升；
今年，每亩九升半！
中间六升半，去哪儿了？”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像敲在贪官心坎上。
户部尚书冷汗直冒，工部尚书脸色发白，刑部尚书拍案：“查！严查！”
林绡心里暗笑：“查得好，查得妙，查得贪官嗷嗷叫！”
午时，京城街市。
“状元郎算田赋，贪官要完蛋啦！”
消息像风一样传开。
茶楼里，说书先生把林绡的算盘当道具，“啪”一声，“各位看官，且听状元郎如何拨贪官！”百姓围得水泄不通，有人递热茶，有人塞鸡蛋，
“状元郎，替咱们做主！”
林绡笑着拱手：“做主不敢，算账我在行！”算盘挂在腰间，像一面行走的“热搜”。
夜里，翰林院偏殿。
烛光摇曳，
林绡收到一封“劝降书”：
“林状元，识时务者为俊杰，田赋案牵连甚广，适可而止。”
信里夹着一张银票，足足五千两。
林绡把银票往算盘上一压，“五千两？够买一万石米，够修十里堤，够五千户百姓少交一年赋！这银子，烫手！”他把银票原封退回，心里冷笑：“想收买我？算盘珠子不认银子，只认良心。”
辰时，皇城根下。
百姓自发请愿，雪地里跪成一片，白布黑字：“清田赋，保民生！林绡站在城楼上，雪落在肩头，他高声一句：“百姓跪的不是我，是黄河！黄河不清，我林绡跪到死！”
卯正，早朝。
皇上金口玉言：“田赋案，一月内结案，涉案官员，一律严查！林绡为主审，赐尚方宝剑，先斩后奏！”
百官跪地，林绡跪在最前，心里放了一挂鞭炮：“田赋清，百姓富，国库满，黄河清！”
午时，林绡骑御赐白马，回到临安县。
村口老槐树下，林母端着热饺子，“绡儿，田赋清了没？”
林绡下马，跪地叩首：“娘，不负使命，咱家饺子更香了！”
全村人围上来，笑声混着春风，一路飘到黄河边。
林绡站在河边，把算盘往天上一抛，珠子哗啦啦落回怀里，他轻声一句：
“田赋清，人活，天下太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