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灶台玄秘
天光大亮时,鬼哭驿的断壁残垣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焦黑的房梁上还冒着袅袅青烟。孟露桥靠在一棵烧焦的胡杨树下,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宁若雪正屈膝跪在他身前,指尖捏着银针在晨光中起落。银色的针尖刺入他肘间的曲池穴,没入半寸便泛出青黑,看得韦小月忍不住别过脸去。
“影无殇的掌毒比上次更烈了。” 宁若雪拔出最后一根银针,用帕子擦去针尖的黑血,“这毒里掺了流沙国的‘寒息草’,需用沙枣花蜜中和。” 她从行囊里取出个冰裂纹瓷瓶,倒出半盏琥珀色的蜜浆,蜜液里还浮着细小的金色沙粒,“宋三叔,麻烦您去东侧山坡找找沙枣树,这种蜜要沾着晨露才有效。”
宋三接过瓷瓶,往腰上一别,捡起根烧黑的木棍当拐杖:“公子您可千万别乱动,我去去就回。” 他跛着脚绕过废墟,靴底碾过碎瓦的声响在空旷的院子里格外刺耳,走两步又回头叮嘱,“欧阳姑娘,您可得看好公子!”
欧阳楚月正在给韦小月处理手臂上的烧伤,青瓷碗里的药膏泛着草药香,涂在水泡上泛起细密的白沫。“疼就喊出来,别咬着牙硬撑。” 她嘴上说着狠话,指腹却轻轻按揉着伤处周围的皮肤,“你这丫头倒是有种,昨天敢用匕首划蒙面人的胳膊,比那些躲在后面的男人强多了。”
纤云蹲在院子中央收拾杂物,她的月白裙摆沾了不少黑灰,却依旧细心地将能用的东西分门别类:铜铃碎片归在一堆,生锈的铁器放在另一边,甚至连未烧尽的麻绳都要捋直了缠成束。看到地上散落的铜铃残片,她蹲下身一片片拼凑,指尖触到铃舌内侧时突然一顿 —— 那里刻着个极小的 “雪” 字,刻痕新鲜,不像旧物。
“这个字……” 她正要用指甲抠出更多痕迹,眼角余光瞥见正房的灶台似乎有些异样。那灶台早已被烟火熏得漆黑,台面裂开好几道狰狞的缝隙,灶膛里积着半膛灰烬,看起来与寻常废弃灶台无异。但纤云自幼在厨房帮工,对灶台的构造了如指掌 —— 寻常灶台的烟囱都是直上直下,这处的烟囱却在拐角处有个不自然的弧度。
她走过去用指尖敲了敲灶台左侧的砖块,声音发空,带着沉闷的回响,不像是实心的。砖缝里还残留着些许未烧尽的麦秸,色泽金黄,与周围被熏黑的焦木格格不入。“这里好像是空的。” 纤云回头喊道,声音里带着发现异常的惊喜,指尖已抠进砖缝里,很快积满了黑灰。
“我来。” 孟露桥挣扎着起身,按住她沾着灰的手。他从腰间取出玉笛,笛尾对着砖块边缘轻轻一撬,只听 “咔哒” 一声轻响,砖块应声而落,露出个黑漆漆的暗格,里面铺着层油纸,包裹着个烧焦的布包。油纸被火燎得发脆,轻轻一碰就裂开细缝。
纤云小心翼翼地解开布包,里面是半本线装册子,封面已被火燎得卷了边,纸页发黄发脆,边缘像被虫蛀过似的参差不齐,稍一触碰就簌簌掉渣。孟露桥将册子放在平整的石板上,宁若雪递过沾了清水的毛笔,他蘸着水轻轻刷过纸页,模糊的字迹渐渐显露出轮廓,像是水墨画在宣纸上晕开。
“是账目记录。” 宁若雪凑近细看,第一页上写着 “戊申年秋,金字号,寒铁三千斤”,墨色深沉,笔画遒劲,下面还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交叉的两把刀,刀柄处刻着个 “狼” 字,“寒铁是流沙国的稀有矿物,能锻造削铁如泥的神兵,中原早就严禁私运了。”
韦小月踮着脚凑过去,指着其中一行被烟火熏得发黑的字:“这里有个地名,‘黑风矿场’。” 她突然拍了下手,想起怀里的地图,“和我们要去的黑风谷只有一山之隔!”
册子中间几页被烧得最严重,只剩下些残缺的名单片段,“雪” 字出现的频率最高,后面常跟着 “交割”“秘道”“三更” 等字眼。最后一页上画着张简易地图,用朱砂标注着矿场的位置,旁边还有行蝇头小字:“金先生亲至,雪姑娘接应,以沙枣花为记。”
“金和雪,应该就是经手人的代号。” 孟露桥指尖划过 “金先生” 三个字,纸页在他指下微微发颤,“流沙国皇室里,姓金的贵族只有掌管矿场的金狼王。”
就在这时,欧阳楚月突然拔剑指向西侧山坡,剑光在晨光中划出道冷冽的弧线:“谁在那里?”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灌木丛剧烈晃动了一下,闪过个黑衣人的影子,衣袂扫过带刺的骆驼刺,发出沙沙的声响,瞬间便消失在灰褐色的岩石后。紧接着,东、南两侧的山坳里也传来枝叶摩挲的响动,像是有无数人在暗中移动。
“他们还没走。” 孟露桥握紧玉笛,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侧耳听着风里的动静,除了呼啸的风声,还能听到远处隐约的马蹄声与甲胄碰撞声,声浪层层叠叠,绝非数十人能发出的动静,“不止一波人,至少有上百号,正从四面八方向这边围过来!”
纤云突然指着院墙外的沙地上:“看那些脚印,是新踩的。” 密密麻麻的脚印从东、西、北、南四个方向汇聚到驿站周围,有的脚印很深,边缘陷进沙里半寸,显然是带着兵器的;有的脚印间距很大,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的武士,“他们在慢慢收紧包围圈,像围猎一样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宁若雪将残册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贴身的锦囊里,锦囊中还装着那朵干枯的沙枣花,花瓣与纸页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不能坐以待毙,但也不能贸然突围。” 她走到断墙边,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晨光中,西侧山坡的灌木丛里隐约能看到粼粼的刀光,像蛰伏的蛇群在吐信,“鬼哭驿三面环山,只有南侧是通往黑风谷的必经之路,他们把主力都压在了那边,至少有五十人。”
“那我们怎么办?” 韦小月急道,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的匕首,手臂的伤口因激动而隐隐作痛,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南侧狭谷里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列阵,地面都跟着微微震颤。
孟露桥靠在胡杨树上,闭目调息片刻:“若雪,你觉得他们的主力会在哪个方向?”
宁若雪指向西侧山坡:“那里地势最高,能俯瞰整个驿站,至少藏着三十个弓箭手。东侧是片开阔的戈壁,适合骑兵冲锋,看马蹄声至少有二十骑。他们想逼我们往南侧的狭谷退,那里最适合设陷阱。” 她忽然转身看向欧阳楚月,“楚月姐姐的轻功最好,能不能去西侧山坡探探虚实?记住,千万别逞强,能看清人数就行。”
欧阳楚月掂了掂手中的长剑,剑穗上的红玛瑙在晨光中闪着光:“小事一桩。” 她正欲动身,却被宁若雪拉住。
“别急,” 宁若雪从行囊里取出个小巧的瓷瓶,“这是迷魂散,遇到单个敌人就用这个,别硬碰硬。记住,我们要知道的是他们的人数和布阵,不是要你杀出去。” 她又从腰间解下块玉佩,“这个你带着,若是遇到危险就捏碎,玉佩里掺了硫磺,会冒烟示警。”
欧阳楚月接过玉佩,塞进怀里:“放心,我去去就回。” 她足尖一点,身形如轻燕般掠过断墙,裙摆扫过墙头的茅草,惊起几只蚂蚱,瞬间便消失在西侧的灌木丛中。没过多久,远处就传来几声短促的兵刃交击声,紧接着又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