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午后，周岁宴的露天泳池边支起了甜品帐篷。玻璃水面上漂着玫瑰花瓣，LED 灯在水底打出梦幻星点，像把银河倒扣在池里。呦呦被放在泳池中央的透明浮台上，蕾丝裙角沾了水，成了半透明的云。她兴奋得直拍水，笑声脆亮，像一串碎玉滚进风里。
（二）
起浪毫无征兆。
先是浮台轻轻一晃，接着泳池边缘的水线突然抬高半尺，水面鼓起一道平滑的脊背，像有巨鲸潜过。玫瑰花瓣被卷入漩涡，旋转成细小的心形。宾客们怔了半秒，旋即爆发掌声：“特效组太拼！”
没人注意到，音响里并没有海浪声，LED 灯也保持着固定节奏。那浪，是真的。
（三）
敖烬站在池畔，指节无声地收紧。
他看见呦呦的瞳孔深处闪过一线海蓝，只持续了一瞬，却像把整片澜湾的潮汐都装了进去。
水纹继续扩散，浮台被托高，呦呦像坐在一只看不见的手掌心。她低头，好奇地戳了戳水面——指尖落处，浪头温顺地低下头颅，又调皮地拱起，送她一次小小的“弹跳”。
人群里爆出欢呼：“互动做得真棒！”
敖烬的耳膜却捕捉到另一种声音：极低的、来自深海的心跳，与女儿的心跳同步。
（四）
浪开始唱歌。
不是声音，而是一种震颤，沿着池壁爬进每个人的脚踝。甜品台的玻璃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像伴奏。
敖烬迈出半步，西装裤被溅湿，水纹立刻温柔地退开，仿佛认出了他。
呦呦抬头，目光越过人群，准确捕捉到父亲的眼睛。她咯咯地笑，伸出小胖手，做了一个“要抱抱”的动作。
就在那一瞬，泳池中央的水忽然向上拔起，形成一道透明水柱，托着她缓缓升高。
阳光穿过水幕，折射出一弯小小的彩虹，正好落在她头顶，像一顶流动的王冠。
（五）
宾客们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没有机器，没有钢索，水柱却带着孩子稳稳上升。
有人惊呼，有人举起手机，屏幕却同时雪花。
敖烬抬手，一道看不见的龙息掠过，水柱像听到指令，轻轻倾斜，把呦呦送回他怀里。
泳池瞬间平静，花瓣重新散开，仿佛刚才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敖烬抱紧女儿，指尖触到她后颈——那里的皮肤比平常更凉，像悄悄藏了一片海。
（六）
喧闹被白管家迅速圆场：“最新全息投影，让大家见笑。”
掌声再次响起，掩盖了所有不安。
敖烬低声哄着呦呦，目光却落在泳池尽头——水面漂着一片不该出现的深蓝色鳞片，边缘闪着幽光。
他弯腰去捞，鳞片却在指尖化成一滴水，渗入指缝，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在酒店最高的天台上，乌云无声聚集，像一张慢慢合拢的帷幕。
帷幕之后，一道比夜色更深的影子，正俯瞰灯火通明的宴会——
竖瞳开合，海浪在远处发出低沉的回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