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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魂
书名:怪恶之夜 作者:余静雨 本章字数:3431字 发布时间:2025-09-11

烛火仿佛被莫诗怡故事中那湿冷的寒意压得喘不过气,努力挣扎着,将众人的影子扭曲成模糊而不安的形状。宫长志雄的目光,如同深水中的暗流,缓缓掠过一张张惊惧未定的脸庞,最终停留在一位一直沉默不语的年轻男人身上。


他叫于洋见,穿着合体的西装,指节干净,看起来像是受过良好教育、与这种怪力乱神之事格格不入的人。但此刻,他脸色苍白,额角甚至渗出细密的冷汗,双手紧紧交握放在桌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似乎陷入了某种激烈的内心挣扎,呼吸略显急促。


宫长志雄并未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深邃,仿佛早已看透他内心的防线上那道细微的裂缝。


终于,于洋见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松开紧握的手,抬手略显僵硬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试图找回一丝往常的镇定。


“我……”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开口时甚至差点被呛到,轻咳了一声才继续,“我也…分享一个吧。这个故事,与我大学时的一位教授有关。他是一位极其严谨、信奉逻辑与实证的民俗学者,毕生致力于用科学方法祛除民间传说中的迷信色彩。”


于洋见的语调逐渐平稳下来,带着一种回忆往事特有的沉湎与压抑着的恐惧。


“他晚年时,专注于研究一种流传于北方偏远山村、关于‘戏魂’的传说。他坚信那不过是某种集体幻觉或地方性歇斯底里。为了彻底破解这个谜团,他带着包括我在内的两名学生,在一个深秋,亲自前往了传说最盛的‘歇马屯’。”


他的目光放空,仿佛穿越了时间和空间,回到了那个令人不安的山村。


“我们到的当天,屯子里死气沉沉。村民们眼神躲闪,对我们这些外来者充满警惕,尤其听说我们是来打听‘那东西’的,更是避之唯恐不及。老教授不以为意,认为这是愚昧的典型表现。”


“直到天黑后……”


于洋见的声音低沉下去,烛火也跟着猛地一暗。




歇马屯的夜晚,来得格外早,也格外沉。山风呼啸着穿过光秃秃的枝桠,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无数冤魂在低泣。屯子里没有路灯,只有零星几点昏暗的油灯光芒从窗户里透出来,反而更衬得四周漆黑如墨。


我们借宿在屯长家里,一间低矮的土坯房。吃过简单的晚饭后,老教授还在灯下整理白天一无所获的笔记,眉头紧锁。我和另一位同学早早躺在了炕上,土炕冰凉,即便裹紧了被子,那股子寒意也直往骨头缝里钻。


就在我半睡半醒,迷迷糊糊之际,远远地,随风飘来了一阵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声音。


是唱戏的声音。


咿咿呀呀,婉转凄恻,像是旦角的唱腔。没有锣鼓家伙伴奏,只有清唱,那声音尖细得不似人声,穿透力却极强,无视风声的干扰,一丝丝、一缕缕地钻进耳朵里。


我瞬间清醒了,猛地坐起身。旁边的同学也睁大了眼睛,满脸惊疑。老教授也放下了笔,侧耳倾听,脸上先是疑惑,随即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带着研究意味的兴趣。


“听到了?这就是所谓的‘戏魂’?”他甚至还笑了笑,带着学者式的嘲讽,“走,出去看看,到底是人在装神弄鬼,还是什么特殊的声学现象。”


屯长一家早已睡下,我们三人拿着手电,深一脚浅一脚地循着那唱戏声走去。


声音似乎来自屯子后面的老戏台方向。那戏台早就荒废了不知多少年,木头腐朽,台口结满了蜘蛛网。


越靠近戏台,那唱戏声就越清晰。唱的是一出我们完全没听过的戏文,词句古奥,调子悲悲切切,充满了哀怨和不甘。在万籁俱寂的荒山野岭,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唱腔,让人头皮一阵阵发麻。


老教授却显得很兴奋,脚步加快:“录音设备呢?快!这可能是珍贵的田野资料!”


我们赶到戏台下。手电光柱扫过去,台上空空如也,只有积年的灰尘和落叶。但那唱戏声,分明就是从舞台正中央传来的!无比清晰,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站在哪里,全心全意地表演着。


声音凄美婉转,时而如泣如诉,时而高亢入云,技巧极高,感情极投入,但也…极其非人。那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冰冷的执念,听得人心里发毛,浑身起鸡皮疙瘩。


“录音!”老教授催促。


同学手忙脚乱地打开设备。就在录音键按下的瞬间——


唱戏声,戛然而止。


停得极其突兀,就像一个正在说话的人被猛地掐住了脖子。


死一样的寂静瞬间笼罩下来,只剩下风声和我们粗重的呼吸声。手电光柱在空荡荡的戏台上徒劳地扫动着,什么也没有。


老教授愣了一下,随即皱眉:“怎么回事?干扰?”


他不死心,亲自走上吱呀作响的戏台,四处查看,甚至用手电去照戏台顶部的横梁,依旧一无所获。那唱戏声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我们只好悻悻返回。一路上,老教授还在分析可能是某种录音播放装置,或者特殊的回声现象。但我和同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恐惧——那声音,根本不可能是任何机器或自然现象能发出的!


回到屯长家,老教授迫不及待地回放刚才的录音。


录音笔里,先是我们的脚步声和喘息声,然后是清晰无比的、那诡异旦角的唱腔…一切都和刚才经历的一模一样。


然而,听着听着,我们的脸色都变了。


就在那唱戏声突然停止之后的录音里,在一片沙沙的噪音背景中,极其微弱地,出现了另一种声音!


那是一个女人的…啜泣声。


幽幽的,断断续续的,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怨毒。仿佛就贴在我们的录音设备旁边哭泣。


可当时,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听到!


老教授的脸色第一次变得凝重起来。他反复播放那一段,调大音量。那啜泣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悲切,听得人心口发闷。


突然,啜泣声停了。录音里传出一种极其细微的、摩擦的声音,像是…像是有人用长长的指甲,在缓慢地刮擦麦克风!


紧接着,一个极轻、极冷、仿佛贴着耳朵根子响起的声音,清晰地从录音笔里传出来,带着浓浓的哭腔和无法形容的恶意:


“谁…在…听…我…唱…戏…”


“!”


我们三人吓得魂飞魄散,同学一把将录音笔打飞出去,电池都摔了出来。


老教授跌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任何科学解释了。


那一夜,我们无人入睡。屯长被惊动,出来看到我们的样子,只是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和“早知如此”的无奈。


他告诉我们,那“戏魂”是很多年前的一个外乡戏班子的台柱子,人美戏好,心气也高。后来不知怎么被屯子里的大户糟蹋了,想不开,就在那戏台上吊死了。自那以后,那戏台就再也不干净了。


她怨气不散,舍不得戏台,逢到夜深人静,或者月阴风大的时候,就会出来唱戏。她唱的不是给活人听的,是在唱给她自己听,唱给这漆黑冰冷的世道听!


但活人若是听了,尤其是听得久了,或者…像我们这样还录了音,那就是招惹了她。她会觉得你懂她的戏,是她的“知音”…


她会…来找你。


她会缠上你,无休无止地唱给你听,直到把你逼疯,或者…把你带走,去那冰冷的戏台上,永远地陪着她唱下去。


老教授听完,整个人都垮了,之前的自信和理性荡然无存,眼里只剩下巨大的恐惧。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们就如同丧家之犬,仓皇逃离了歇马屯。


回来后,老教授就一病不起。他不是身体上的病,是精神彻底垮了。他整天蜷缩在卧室的角落里,用被子蒙着头,瑟瑟发抖。


他会突然抓住身边的人,眼睛瞪得极大,布满血丝,神经质地重复:“你听!你听!她又唱了!她又来了!就在窗外!就在门口!”


可窗外门口,什么都没有。


有时,他又会变得异常安静,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跟着某个无声的调子默唱,脸上偶尔还会浮现出一种诡异的、模仿旦角的妩媚表情,看得人毛骨悚然。


他迅速消瘦下去,形销骨立。医生检查不出任何器质性病变,只说是受了极大惊吓,心神涣散。


大概一个月后,老教授死了。死状极其凄惨——他用自己的领带,在卧室的门把手上,打了个结,把自己挂了上去。


就像…那个戏台上的旦角一样。


清理遗物时,我们在他的枕头底下,发现了他那只屏幕已经摔裂的录音笔。里面,那段诡异的录音,不翼而飞。


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新的、极其清晰、仿佛就在他床边录制的音频。


里面只有一段循环播放的、咿咿呀呀的、凄美婉转又怨毒冲天的…


旦角清唱。


于洋见讲完了。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靠向椅背,大口地喘着气,额头的冷汗已经汇聚成珠,滑落下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仿佛那里也套着一条无形的领带。


烛火疯狂地摇曳起来,火苗拉长、扭曲,颜色变得幽蓝,仿佛在应和着那无声的、怨毒的唱腔。整个房间的温度骤降,每个人都感到一股冰冷的、带着浓重脂粉味和腐朽气息的寒意缠绕上脖颈。


死寂之中,似乎真的有若有若无的、咿咿呀呀的调子,在每个人的耳膜深处,幽幽地响了起来。


宫长志雄缓缓闭上眼,又缓缓睁开,眼底深处仿佛倒映着一个悬空的、穿着戏服的模糊身影。他苍白的指尖轻轻抚过笔记的皮革封面,如同抚过一段冰冷的戏服水袖。


他的声音低沉而缥缈,带着一种诡异的韵律,仿佛下一句就要唱将出来:


“知音难觅,黄泉共赏…好一曲绝唱。那么,下一个,谁愿来…续上这幽冥戏台的一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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