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模糊不清、仿佛揉碎了掺杂在风与溪流声中的呼唤，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篝火带来的虚假安全感。
所有女孩的动作都僵住了，惊恐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溪流下游那片被夜幕和浓密树林吞噬的黑暗。篝火的光芒在那里显得无比微弱，只能勾勒出最近处几棵树木模糊扭曲的轮廓，更深处则是一片无法穿透的、令人心悸的墨色。
“刚……刚才那是什么声音？”美乃理的声音抖得厉害，几乎要嵌进荟菜的手臂里。
荟菜自己也吓得够呛，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只是拼命摇头。
“是风声吧？或者是溪水的声音，听起来像……”枫花试图给出合理的解释，但她的语气也不像之前那么肯定了，握着柴火的手停在半空。
“不对，”澪月忽然轻声开口，她不知何时已经合上了素描本，眼神锐利地盯着黑暗，“那声音……有语调。像是在模仿什么。”
这句话让所有人的脊背都是一凉。
和子站起身，努力保持镇定：“大家冷静点。可能是某种夜行鸟类的声音，或者只是我们的错觉。山林里的声音有时候是很奇怪。”她边说边拿起一支强光手电筒，朝着那个方向照射过去。
光柱像一柄利剑劈开黑暗，扫过树丛、岩石和一段溪流。被照亮的区域空无一物，只有随风摇曳的枝叶投下晃动的影子。光柱无法触及的更深处，黑暗似乎更加浓重了。
“看，什么都没有。”和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令人安心，“可能是我们太紧张了，尤其是刚刚听完那个故事……”
她的话音未落。
那个声音又来了！
这一次，稍微清晰了一点点，依旧空灵而飘忽，带着一种非人的、扭曲的回响感，仿佛是从一个很深的洞穴里传来，又像是贴着每个人的耳廓响起：
“か…せ…い…”
（Ka… Se… I…）
音节依然不完整，但似乎能勉强分辨出是几个日语音节的组合。
七个女孩瞬间鸦雀无声，连呼吸都几乎停止了。篝火“噼啪”地爆出一个火星，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响亮。
“它……它是不是在叫谁的名字？”美乃理带着哭腔问，恐惧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由雾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宜许也收起了之前的兴奋，眉头紧锁，侧耳极力倾听。枫花下意识地握紧了放在身边的登山杖。
“声音……好像是从下游那个旧鸟居的方向传来的……”澪月突然低声说。下午她们探索周边时，确实在溪流下游几百米处，发现了一个很小、几乎完全被苔藓和藤蔓覆盖的破旧红色鸟居，歪斜地立在水边，看起来已经废弃了很久。当时宜许还很有兴趣地拍了不少照片。
“旧鸟居？”和子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在这种地方出现废弃的小型鸟居或地藏，往往意味着那里曾经有过祭祀或者镇压什么的东西。
“我们……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宜许突然提议，她的好奇心似乎又压倒了恐惧。
“绝对不要！”由雾、荟菜、美乃理几乎异口同声地反对，声音都变了调。
“开什么玩笑！”和子也立刻严厉否决，“晚上绝对不能离开营地范围，更别说去那种不明情况的地方！现在，所有人，都靠近火堆坐好，不要分散注意力！”
作为最年长和最负责的人，和子强行压下自己的不安，开始指挥：“枫花，把火生得再旺一点！澪月，手电筒给你，注意观察我们四周，但不要一直盯着一个地方看，容易产生幻觉。由雾，宜许，你们也帮忙多添点柴。荟菜，美乃理，你们就待在火堆最中间，不要怕。”
在和子的指挥下，大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勉强行动起来。枫花将大量枯枝加入火堆，火焰一下子蹿高了许多，带来更多光明和热量，驱散了一些寒意。手电筒的光束在营地周围规律地扫视着。
然而，那份无形的压力并未消失。每个人都竖着耳朵，警惕着任何异常的声响。
时间在极度紧张的气氛中缓慢流逝。那个声音没有再出现。只有溪流声、风声、火声和她们自己过速的心跳声。
也许……真的是听错了？或者是某种罕见的自然现象？
就在大家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点的时候——
“沙沙……沙沙……”
一种新的声音从营地侧面的树林里传来。
不是呼唤声，而是……像是有人穿着宽大的衣服，在落叶和灌木丛中缓慢行走、拖行的声音？
声音很轻，很慢，断断续续。
手电筒光立刻扫了过去！
光线下，几棵树的枝条微微晃动，但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谁在那里？”枫花壮着胆子大喝一声，举起了登山杖。
“沙沙……”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响了起来，似乎……更近了一点。
紧接着，在另一个方向，也传来了类似的“沙沙”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绕着她们的营地移动。
不止一个？
女孩们惊恐地背靠背围成一圈，手电筒光慌乱地四处乱照。火光和电光在树林间交错闪烁，制造出更多光怪陆离、瞬息万变的阴影，反而更让人心慌意乱。
“是动物吗？”由雾努力保持冷静猜测道。
“不像……动物的脚步声不是这样的……”和子的声音也带着颤抖，“这声音……太慢了……太刻意了……”
那“沙沙”的拖行声，仿佛带着一种戏谑的、不紧不慢的节奏，时而在左，时而在右，完美地利用黑暗和树木作为掩护，始终不让她们看到真容。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她们。篝火的光芒此刻显得如此渺小和可怜，仿佛随时会被周围无边的黑暗吞噬。
宜许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压低声音对身边的人说：“山彦……传说山彦有时候不只是会模仿声音……它们……或者被它们引诱失足的人……可能会以另一种形态……在山里徘徊……”
这个联想让所有人的头皮都炸开了！
那些绕着她们营地、在黑暗中发出“沙沙”拖行声的东西……是什么？
是模仿声音的“山彦”本身？还是……被它们引诱后，永远留在山里的“东西”？
“沙沙……沙沙……”
声音还在持续，忽远忽近。
它们想做什么？只是恐吓？还是……在等待篝火熄灭，或者她们中有人因为恐惧而失去理智，逃离这个小小的光明圈？
露营的欢乐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最原始、最冰冷的恐惧。她们被困在了这片小小的光明之中，而四周的黑暗里，充满了未知的、充满恶意的“倾听者”和“环绕者”。
这一夜，注定比在川崎家老宅的那一夜，更加漫长和难熬。
她们能平安等到日出吗？
那个模糊的呼唤声，是否还会再次响起，并且……叫出某个清晰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