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沙……”
那缓慢而刻意的拖行声，如同死亡的倒计时，在营地四周的黑暗森林中此起彼伏，忽左忽右，完美地利用地形和夜色隐藏着自身。手电筒的光束徒劳地扫过一片片晃动的树影，除了加深更多扭曲诡异的阴影，一无所获。
女孩们紧紧靠在一起，围坐在燃烧得异常旺盛的篝火旁，仿佛这团火焰是隔绝她们与外界未知恐怖的唯一屏障。每个人的脸色都在跳动的火光下显得苍白而惊惶。
“它们……到底想干什么？”美乃理带着哭腔，声音细若游丝，生怕大声一点就会惊动黑暗中的东西。
“是在等……”澪月的声音依旧很轻，但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等我们害怕，等我们犯错，或者……等火变小。”
这句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枫花立刻又抓起几根粗大的柴火，近乎粗暴地塞进火堆，溅起一串火星。“不能让火灭！绝对不能！”
火焰蹿得更高，热浪扑面，但这份温暖却无法驱散心底那股源自未知的寒意。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如同煎熬。那“沙沙”声持续不断，像是一种精神折磨，提醒着她们自身的存在。它们并不急于进攻，只是耐心地、戏谑地环绕，享受着猎物的恐惧。
突然，由雾猛地抬起头，侧耳倾听：“等等……声音……是不是变了？”
大家屏息凝神。果然，那“沙沙”的拖行声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夹杂进了一种新的、更令人不安的声音——一种极其细微的、湿漉漉的摩擦声，像是……沾满了水的苔藓在粗糙的岩石上摩擦？
而且，空气中的湿度似乎也在不知不觉间增加了。一股淡淡的、带着河底淤泥和水生植物腐烂气息的湿冷气味，随着夜风飘了过来，逐渐盖过了篝火的烟火气和草木的清香。
“是水……方向变了，它们好像……更集中在溪边了？”和子敏锐地注意到声音来源的变化，手电光再次射向溪流方向。
溪流依旧在黑暗中潺潺流淌，但此刻听起来，那水声似乎也变得有些不同，不再轻快，反而显得有些……粘稠和沉重？
就在这时！
“哗啦——”
一声清晰的水花溅起的声音从下游，很可能是那个旧鸟居附近传来！仿佛有什么体积不小的东西，从岸边滑入了水中。
紧接着——
“啪嗒……啪嗒……”
一种缓慢而沉重的、像是某种湿透了的重物在岸边卵石上拖行的声音，沿着溪流，由远及近，朝着她们营地的方向而来！
每一下“啪嗒”声都重重地敲在女孩们的心上。那东西……上岸了？而且正在沿着溪边靠近？
“手电筒！照水里！照岸边！”和子急促地喊道，声音因恐惧而尖锐。
几支手电筒的光束疯狂地扫向溪面和水岸交界处。光线在水面上反射出破碎摇曳的光斑，无法照亮水下。岸边的卵石区在光线下明暗不定。
“那里！”眼尖的枫花突然指向下游方向大约二三十米处。
在手电筒光斑的边缘，似乎有一个模糊的、矮小的、颜色深暗的影子，半浸在溪水里，半趴在岸边卵石上。看不清细节，只能隐约看到那东西似乎在蠕动，正非常缓慢地、一颤一颤地试图完全爬上岸。那“啪嗒”声，正是它移动时发出的。
那是什么？溺水的人？动物？还是……别的什么根本无法形容的东西？
“救命……救……我……”
一个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含满了水的声音，竟然从那模糊影子的方向飘了过来！
声音扭曲失真，完全无法分辨年龄性别，只带着一种极致的冰冷和绝望。
“它……它在呼救？”美乃理惊骇地低语。
“别信！”宜许突然厉声喝道，她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不能信！也不能过去！记得吗？山彦会模仿声音引诱人！这说不定也是……而且是在水边的！”
水边的？另一个可怕的联想击中了由雾，她想起祖母说过的一些关于河童（かっぱ）或濡女（ぬれおんな）的传说，但它们通常更具体，而不是这样模糊的、充满恶意的存在。
那东西似乎察觉到了光线和注视，蠕动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然后，在几支手电筒颤抖的光线聚焦下，它极其缓慢地……朝着她们营地的方向……抬起了一部分“身体”。
那根本不是什么正常的头部！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一片湿漉漉的、纠缠着水草和淤泥的、模糊不清的黑暗，中间似乎有两个深不见底的孔洞，反射着手电筒微弱的光，像是……眼睛的残迹？
“啊——！！！”美乃理和荟菜同时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那东西似乎被尖叫声刺激了，突然加速了蠕动，猛地又向岸上爬了一截，发出了更大的“啪嗒”声！与此同时，营地四周森林里的“沙沙”声也陡然变得急促起来，仿佛在呼应着它！
“后退！全部后退！离水边远点！”和子声嘶力竭地大喊，指挥着大家向营地内侧，也就是靠近山坡的一侧收缩。
女孩们惊慌失措地向后退却，打翻了放在地上的水杯和零食也浑然不觉。篝火堆因为没人添加柴火，火焰开始有变小的趋势。
而那个从水里爬出来的东西，以及森林里那些看不见的“沙沙”声的源头，似乎正在缩小包围圈。
恐惧达到了顶点。
就在这时，一直比较沉默的澪月，忽然举起相机，对着那个溪边的模糊影子和周围的森林，连续按下了快门！
刺眼的闪光灯猛地亮起，瞬间将一小片区域照得惨白！
“咔嚓！咔嚓！”
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在闪光灯亮起的刹那，那个溪边蠕动的影子似乎发出了一声极其尖锐、非人的嘶嘶声，猛地向后缩了一下，仿佛极其厌恶这强烈的光芒！而周围森林里的“沙沙”声也瞬间停止了，像是被惊扰了一般。
闪光灯熄灭后，一切又恢复了黑暗，但那短暂的干扰似乎起了作用。溪边的影子停止了前进，森林里的声音也沉寂了下去。
“有……有用？”枫花喘着气问道。
“不知道……但好像它们不喜欢强光……”澪月握着相机，声音也有些颤抖。
“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最强的光！对着外面！”由雾立刻反应过来。
女孩们纷纷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七八道虽然分散但足够明亮的光束射向四周，尤其是溪边和森林的方向。她们不敢再乱照，只是死死地将光柱锁定在那些可能隐藏东西的区域。
这一招似乎暂时奏效了。
那些东西没有继续靠近，但也并未离去。一种僵持形成了。女孩们背靠着山坡，用手机和手电筒的光束构建起一道脆弱的光之防线，另一边则是沉入死寂、但深知其充满恶意的黑暗。篝火在一旁安静地燃烧，火焰比之前小了不少。
寒冷和恐惧让她们瑟瑟发抖。没有人敢说话，甚至连大声呼吸都不敢。
这种令人窒息的僵持不知持续了多久。每一分钟都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突然，由雾感觉到脸颊一凉。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漆黑的夜空中，开始零星地飘落下细小的、冰冷的……
雨滴。
紧接着，雨点变得密集起来，很快就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山雨。
“糟了！”和子绝望地看着开始变小的篝火，又看了看大家手中耗电量急剧上升的手机，“下雨了！”
雨水会浇灭篝火。
雨水会模糊光线。
雨水会掩盖那些“声音”。
而且，雨水本身，似乎就是那些“东西”的伙伴。
这场雨，彻底打破了脆弱的平衡。
黑暗中的存在，似乎发出了无声的欢笑。
女孩们最后的屏障，正在被冰冷的雨水，一点点地剥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