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桥和子——可靠的组织者、冷静的学姐——就在她们眼前,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只留下一套空荡荡的、叠得异常整齐的衣裙,被宫㭴志雄轻松地拾起,仿佛那只是一件不小心掉落的寻常物品。
大脑拒绝处理这超越认知的景象。恐惧如同冰冷的液态氮,瞬间灌满了每个人的血管,冻结了她们的思维、声音,甚至呼吸。瞳孔在极度惊骇中放大,倒映着宫㭴志雄那张依旧带着诡异微笑的脸,以及茶几上那只仿佛活过来的、散发着不祥青烟的青蛙木雕。
时间感彻底错乱。或许只过了一秒,或许过了一个世纪。
宫㭴志雄轻柔地抚平手中连衣裙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然后,他那冰冷如同爬行动物般的目光,缓缓地、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移向了离他最近的、已经完全石化了的井崎荟菜。
“那么,”他的声音依旧维持着那种可怖的、彬彬有礼的温和,“下一个,该谁了呢?”
这句话像是一把冰锥,猛地刺破了冻结的恐惧。
“不——!!!”
井崎荟菜终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那是灵魂被极度恐惧撕裂的声音。她猛地向后缩去,手脚并用地想要逃离,却因为巨大的恐惧而瘫软,只能徒劳地用脚蹬着地毯,眼泪和鼻涕瞬间糊满了她惨白的脸。
美乃理爆发出更加尖利的、几乎非人的哭嚎,死死抱住荟菜的胳膊,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尽管这稻草自身也正在崩溃。
木子宜许、川崎由雾、枫花、澪月也同时从僵直中惊醒。极致的恐惧瞬间转化为求生的本能。
“你对她做了什么?!”宜许尖叫着,尽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下意识地抓起茶几上的一个铜质烟灰缸,徒劳地对准宫㭴志雄。
枫花猛地将身边一个沉重的天鹅绒脚凳朝宫㭴志雄和那只青蛙木雕抡了过去!她的运动神经在此刻发挥了作用,动作迅猛!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飞向茶几的脚凳,在距离木雕和香炉大约半米远的地方,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而富有弹性的墙壁,发出一声沉闷的“砰”响,然后猛地被弹了回来,滚落在地毯上,没有造成任何破坏。
青色的烟雾依旧笔直地萦绕着木雕,纹丝不乱。
宫㭴志雄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脸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丝毫未变。他仿佛对她们的反应感到一丝……愉悦?
“无谓的挣扎。”他轻声道,声音里的非人感越来越重,“仪式已经开始,‘约定’必须履行。祂已经苏醒,并且……很饥饿。”
他的目光再次锁定在崩溃的井崎荟菜身上。
“不!不要过来!走开!救命!”荟菜语无伦次地哭喊着,拼命向后蜷缩,试图把自己藏进沙发里。
宫㭴志雄并没有动。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然后,那只青蛙木雕的黑石眼睛,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聚焦在了井崎荟菜身上。
荟菜的哭喊声猛地噎住了!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眼睛惊恐地凸出,额头上那点绿色的粉末骤然发出了微弱却清晰的幽光!
和刚才高桥和子消失前一样!
“荟菜!”美乃理发出绝望的哭喊,死命想把她拉回来。
但那股无形的力量强大得超乎想象。荟菜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她的轮廓也开始变得模糊、透明化!一种类似水波荡漾的扭曲感笼罩了她。
“眼睛……好多眼睛……”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荟菜涣散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虚空,嘴里发出破碎的、意义不明的呓语,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消防楼梯间,“……又在看我了……不要……”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闪烁!
如同信号彻底中断!
井崎荟菜,就在美乃理的怀里,在众目睽睽之下,步上了和高桥和子一模一样的后尘——彻底消失不见!
她身上那套浅紫色的和服便衣飘然落下,覆盖在美乃理徒劳伸出的、空荡荡的手臂上。
原地只留下她最后那充满极致恐惧的呓语,还在空气中微微回荡。
“咕……呱……”
青蛙木雕再次发出了那湿漉漉的、令人头皮炸裂的低鸣。香炉里的青色烟雾似乎更浓郁了一些。
宫㭴志雄优雅地上前,俯身拾起那件紫色的和服,与之前那件米白色连衣裙叠放在一起。他的动作从容不迫,甚至带着一种欣赏艺术品般的专注。
美乃理看着自己空掉的怀抱,又看了看宫㭴志雄手中荟菜的衣服,她的尖叫卡在喉咙里,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眼睛空洞地大睁着,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小幅度的痉挛,显然已经处于精神彻底崩溃的边缘。
剩下的四个女孩——宜许、由雾、枫花、澪月——背靠背地挤在一起,浑身冰冷,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淹没了她们。
逃跑?刚才枫花的攻击已经证明了有无形的屏障。呼救?在这深山的暴雨之夜,谁能听见?反抗? against 这种无法理解的力量?
宫㭴志雄将两套衣服仔细地放在沙发一角,然后转过身,目光如同扫描仪般,缓缓掠过剩下的人。
他的目光在精神崩溃、蜷缩成一团的美乃理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评估了一下,然后微微摇了摇头,仿佛觉得她暂时“不合口味”或者“能量不足”。
接着,他的目光越过了紧紧攥着烟灰缸、却抖得厉害的宜许,越过了眼神绝望却依旧试图寻找出路的枫花,最终,定格在了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异常沉静——一种近乎死寂的沉静——的川崎由雾身上。
由雾感受到了那冰冷的目光。她没有躲闪,反而缓缓地抬起了头,迎上了宫㭴志雄的视线。她的家族传承、她对“界限”的认知,让她在极致的恐惧中,反而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冰冷的明悟。
“界限……”由雾的声音干涩沙哑,却带着一种洞悉般的平静,“你……或者说‘它’……在利用‘恐惧’作为食粮?作为……跨越‘界限’的桥梁?”
宫㭴志雄的眉毛微微挑动了一下,似乎有些惊讶于由雾的冷静和判断。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深邃,也更加非人。
“很敏锐,川崎家的后人。”他居然点了点头,像是在进行学术讨论,“强大的情绪,尤其是恐惧和绝望,确实是最甜美的祭品,最能取悦‘祂’,也最能……稳固通道。你们讲述的故事,你们亲身经历的恐惧,都是在为这一刻做准备。你们的‘存在’,正逐渐被‘祂’的领域所接纳……或者说,吞噬。”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茶几上的青蛙木雕,眼神中带着一种狂热的崇拜。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迎接‘伟大的苏醒者’,迎接‘丰穰之潮’的回归……”
就在这时!
“咚!!”
那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敲击声再次从二楼传来!这一次,声音无比沉重和清晰,仿佛就在他们的头顶正上方!甚至能感觉到地板微微震动!
紧接着,不再是单一的敲击!
“咚!咚!咚!”
沉重而富有节奏的敲击声接连响起!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巨人,正握着巨大的木槌,冷酷而耐心地敲击着楼板!又像是……某种巨大的心脏在搏动!
与此呼应的是,客厅一侧墙壁里,也传来了更加密集和清晰的“咔哒”声,仿佛无数细小的机关正在被激活!那个通风口格栅后面,甚至隐约传来了湿漉漉的、仿佛什么东西在爬行的摩擦声!
整栋别墅,仿佛都在某种力量的驱使下,开始“活”了过来!
宫㭴志雄脸上的狂热更盛:“听啊!通道正在打开!‘祂’的仆从们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的目光猛地转回由雾身上,充满了不容抗拒的意味。
“那么,拥有古老血统、理解界限之重的你……将是下一道……完美的‘门扉’。”
由雾的瞳孔猛地收缩。她知道,无处可逃了。
而那只青蛙木雕的黑石眼睛,已经再次转动,冰冷的目光,牢牢锁定了她。
额头上那点绿色的粉末,开始发出灼热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