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震耳欲聋的锣响余音仿佛还在空气中震颤,但兽栏内却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加令人心悸的死寂。
烈焰鹰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噪音和自己失控的怒火惊扰到了,暂时停止了狂暴的冲击,在围栏内焦躁地踱步,赤红的眼睛里闪烁着警惕和未消的暴戾,发出低沉的、威胁性的咕噜声。
但余轻已经完全顾不上它了。
他的整个世界,都缩小到了眼前这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少女身上。
“喵…呜…”他发出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呜咽,颤抖着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凌清冰冷的手背。
没有反应。指尖传来的温度低得吓人,仿佛一块正在失去最后热度的寒冰。她的脸色白得像纸,唇角和下颌沾染的鲜血红得刺眼,微弱的呼吸几乎难以察觉,胸口只有极其轻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起伏。
【凌清…凌清!】他在内心疯狂呼喊,用毛茸茸的脑袋更加用力地去拱她的手,希望能得到一丝回应。
什么都没有。
巨大的、冰冷的恐慌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前世猝死时的无助感再次袭来,但这一次,更加真切,更加绝望。因为他不再是独自面对黑暗,而是眼睁睁看着一个给予他温暖和食物的人,在他面前生命飞速流逝。
“妈的!真晦气!”那个杂役骂骂咧咧地凑近了一些,但依旧不敢太靠近栅栏,只是探着头,紧张地打量着凌清的状况,脸色难看至极,“这…这可咋整?死在这…老子可负不起这个责!”
他急得团团转,最后似乎下了决心,猛地一跺脚:“操!算老子倒霉!”
他小心翼翼地、尽量远离烈焰鹰围栏地绕过来,屏住呼吸,伸出手指极其快速地地在凌清鼻下探了探。
“还…还有口气!”他像是摸到了烙铁般猛地缩回手,松了口气,但表情更加纠结了,“没死透…但这样儿…怕是也悬了…”
他看了看气息奄奄的凌清,又看了看旁边焦躁不安的烈焰鹰和闻声开始骚动的其他兽宠,最终一咬牙,极其粗鲁地、像是扛麻袋一样,将凌清软绵绵的身体一把捞起来,甩到肩上。
“得赶紧弄走!死在这麻烦就大了!”他嘀咕着,扛着凌清,脚步匆匆地就往兽栏外跑。
“喵嗷!”余轻惊叫一声,想也不想,立刻像一道影子般紧紧跟了上去。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凌清垂落下来的、随着杂役奔跑而无力晃荡的手臂,心揪得生疼。
杂役一路小跑,根本顾不上脚边这只不起眼的小猫,只想尽快把这个烫手山芋处理掉。他径直跑回那间熟悉的小破屋,粗暴地一脚踹开并没上锁的木门,冲进去,像是扔什么脏东西一样,把凌清重重地扔到了那张硬邦邦的木板床上。
“砰!”身体砸在床板上的闷响让余轻的心脏都跟着抽了一下。
“妈的…自求多福吧!”杂役喘着粗气,厌恶地拍了拍身上可能沾到的灰尘,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染上晦气,看也没再看一眼,转身就飞快地溜走了,还“贴心”地从外面把门给带上了。
屋子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沉重、都要冰冷的寂静。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从窗户缝隙里挤进来,在昏暗的屋内投下一条狭长的、毫无温度的光带,恰好落在凌清苍白的脸上,却丝毫无法驱散那层死亡的灰败。
余轻猛地蹿到床边,后腿用力一蹬,艰难地跳上了对他来说过高的床沿。
他凑到凌清的脸旁,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皮肤。
【冷…好冷…】他感受到她呼出的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带着一股血腥味和冰寒。
“喵…喵…”他焦急地、一遍又一遍地轻声叫着,用湿润的鼻子去蹭她的脸颊,用带着细小倒刺的舌头去舔她冰冷的手指,试图用这种方式唤醒她,传递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温暖。
这是猫的本能,也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事情。
没有任何回应。凌清就像一尊正在逐渐失去温度的琉璃雕像,安静得可怕。
【系统!系统!】他徒劳地在意识深处呼喊,【想想办法!救命啊!给她加点血!来个治疗术!最差给个提示也行啊!】
脑海深处,那片代表系统的空间死寂得如同坟墓。那个简陋的面板依旧悬浮着,但上面的文字黯淡无光:【系统能量:0.1%】,后面甚至多了一行小字:【深度节能休眠模式,无法响应】。
唯一的动静,是面板最下方,一行几乎淡到看不见的文字极其缓慢地闪烁了一下,仿佛系统在彻底休眠前挣扎着留下的最后一句废话:
“检测到绑定目标生命垂危…建议:…滋…保持希望…”
【保持你妹的希望啊!】余轻绝望得几乎要崩溃了,【你这破系统除了说风凉话还会干什么?!】
巨大的无助感和恐慌席卷了他。他看看奄奄一息的凌清,又看看这个家徒四壁、找不到任何药品或救命资源的小破屋,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世界没有医院,没有急救车,没有一键呼叫的救援。死亡,是如此真实而逼近。
【不能死…你不能死…】他蜷缩在凌清的颈窝边,用自己的体温紧紧贴着她冰冷的脸颊,试图用这微不足道的温暖对抗那无情的寒意,内心发出无声的呐喊,【你死了…我怎么办?你说过要找到母亲的…你还没给我买过像样的小鱼干…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一起…】
他说不下去了。他们之间哪有什么“说好”,只有一份阴差阳错的契约和一个不靠谱的系统。
夜色如同墨汁般逐渐浸染了天空,屋内最后一丝光线也彻底消失了。黑暗吞噬了一切,只剩下凌清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声,以及余轻自己那无法控制的、带着恐慌和悲伤的细微呼噜声。
他不敢离开,也不敢睡觉,只是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舔着凌清冰冷的手指和脸颊,仿佛这样做就能驱散死亡的阴影。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爬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就在余轻的意识因为疲惫和绝望而逐渐模糊,几乎要沉入黑暗时——
他敏锐的猫耳似乎捕捉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凌清呼吸的…窸窣声?
声音来自…凌清的身体?
他猛地抬起头,在浓重的黑暗中瞪大了眼睛,全身的感官瞬间绷紧到了极致。
【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