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说我右手的骨头裂了,得养三个月才能握重物,“庆生”便每天帮我擦药,连吃饭都要喂,活像个小管家,劝了几次,他也只说“主人的手不能用力”,固执得很。
这天清晨,李春盛来了。他穿着一身干净的锦袍,脸上的伤好了大半,眉宇间却带着几分凝重:“泉生,海龙洲派议和使团来了,领头的是龙玄。父王让我问你,要不要一起去议事殿,毕竟这次能打赢,你功劳最大。”
我正靠在窗边看“庆生”整理药瓶,闻言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议和是王室的事,我去了反倒碍眼。再说,我这手也不方便。”
李春盛知道我的性子,没多劝,只是叹了口气:“那好吧。若是龙玄提什么过分的条件,我再过来跟你商量。”
他顿了顿,又道,“对了,龙飞飞还关在地牢里,这几日听说不吃不喝,脸色差得很,一直说要见你,前几日你没恢复好,我也没有因为这种小事打扰你。”
我指尖顿了顿。我知道这全是他的算计和试探。
但喻肆的事,或许能从他嘴里问出点什么。
“去看看吧。”我撑着身子下床,“庆生,扶我一把。”
“庆生”立刻放下药瓶,快步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扶着我的胳膊,生怕碰到我的右手:“落师父慢点,小心地上滑。”
地牢在王城的西侧,潮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淡淡的血腥味。
看守的士兵见我来,立刻打开牢门:“小仙师,这几日他除了喝水,一口饭都不吃,劝也劝不动。”
我走进牢房,里面只摆着一张破床和一个陶罐,地上铺着些干草。
龙飞飞就躺在干草上,穿着囚服,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睛闭着,胸口起伏微弱,看起来真像奄奄一息的样子。
“装得还挺像。”我靠在牢门上,声音不大,却足够让他听见。
地上的人猛地睁开眼,原本涣散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像突然醒过来的鹰。
他撑着手臂坐起来,动作利索得不像饿了几天的人,只是看向我的时候,眼底带着几分复杂:“落泉生,你倒是舍得来看我。”
“庆生”站在我身后,黑眸紧紧盯着龙飞飞,手悄悄攥紧。
我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放松,然后看向龙飞飞:“我来不是跟你叙旧的。我问你,我师父的遗体,是不是被龙昭关在海龙洲的禁地?以及,我要怎么找到他?”
龙飞飞的脸色僵了僵,避开我的目光,伸手拿起旁边的陶罐,倒了点水喝,声音含糊:“你还是关心关心议和吧,龙玄这次来,怕是没那么容易让步。”
“我问的是念安仙师。”我加重语气,眼神冷了下来,“你别跟我顾左右而言他。之前你屡次骗我,用的不就是这个借口吗?”
他握着陶罐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点飘忽:“恍如山的枫叶,那年真的很红。你跟庆生在树下练剑,我还跟你比试过,我输了,赖你用灵力作弊……”
我皱起眉。这些旧事,我早忘了,也不想记起来。
“龙飞飞,”我打断他,“那些事都过去了,回不去了。我现在只问你,禁地的事,你到底知不知道?”
他突然抬头看我,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不甘,有委屈,还有点说不清的执念:“回不去了?是啊,从你选择护着庆生,从你帮桑榆洲打海龙洲开始,就回不去了。”
“落泉生,你有情有义,为了别人舍生忘死。可为什么……你从来都没看见过我?”
“我为你做的事情还不够多吗?”我心里一阵恶心,手掌拍在铁栏杆上,震得嗡嗡作响:“我被你骗的,还不够惨吗?”
“你利用我对付龙昭,顺利上位后发现自己不过是个摆设,于是又利用我对付龙玄,怎么?现如今洲主之位不保,又来跟我装可怜?”
喻肆、庆生,两个跟我最亲近的人皆因他而死,我怎么能不恨?
我往后退了一步,语气冷得像冰:“我没必要救你,也没必要为你做什么。你要么说禁地的事,要么就继续躺着装死。或者……真的去死。”
龙飞飞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他重新躺下,背对着我,声音闷闷的:“我不知道。你走吧,别再来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便转身往外走。
“庆生”跟在我身后,走出地牢时,他才小声问:“主人,海龙洲的禁地,到底有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在意?”
阳光洒在身上,暖得让人有些晃神。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地牢的方向,声音很轻,带着我自己都说不清的情愫:“那里,有我的恩师。是我害了他,也是我将他弄丢。我该找到他,问清这一切,结束这一切。”
“庆生”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黑眸里闪过一丝了然,他走上前,轻轻扶住我的胳膊:“主人,我陪你找。不管是天涯海角,刀山火海,我都陪你。”
不知道是不是庆生残魂的缘故,我总觉得这个剑灵越来越像庆生,说话的方式像,做事的方式像,就连那股子不要命的愣劲也像。
我看着他,伸出手摸了摸“庆生”的头,几年过去,我长高不少,摸“庆生”的头甚至不用踮脚了。
“我不用你上刀山下火海,我只希望你好好的,别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