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晚风卷着一丝凉意,吹过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顶层旋转餐厅里,水晶灯折射出璀璨的光,映着一张张精致而疏离的面孔。
我搅动着面前的咖啡,目光却落在窗外那栋通体漆黑,仿佛被夜色吞噬的“万金大厦”上。
三天前,这栋楼的主人,地产大亨陈万金,从大厦顶楼一跃而下。
这位曾经在商界翻云覆雨的人物,其结局潦草得像一则社会新闻的边角料,而他的坠落,仅仅是一个开始。
“第二个了!”南良切下一块牛排,叉子和盘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东城区的电子新贵,李默!昨天凌晨,公司服务器被黑客攻破,核心数据全部泄露,几个大项目瞬间泡汤,他本人因为违规操作被带走调查,估计这辈子是出不来了。”
我的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南良身上,南良今天破天荒的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上去比周围任何一个金融精英都更像那么回事。
“还有呢?”我问。
“多着呢。”南良压低了声音,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城西做物流的王老板,上周车队在高速上连环追尾,几十辆货车烧成了空壳子,保险公司查出他骗保,直接拒赔。”
“北边搞珠宝的孙夫人,刚进的一批顶级翡翠原石,切开全是废料,一夜之间从亿万富婆变成了亿万负婆,这些人,半个月前还都是财经杂志的封面人物。”
我端起咖啡杯,微微抿了一口:“他们有什么共同点吗?”
“暴富,然后暴毙。”南良言简意赅,“不是物理死亡,就是社会性死亡,他们的运势像被戳破的气球,‘嘭’的一声,什么都没了。”
寻常的商业失败总有迹可循,但这些人的败落,却充满了诡异的巧合。
天灾、人祸、意外……所有能想象到的倒霉事,都在极短的时间内,精准地砸在了他们头上,这已经超出了概率学的范畴。
“我查了他们的发家史。”南良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更低了。
“都很干净,至少表面上是,但崛起的速度快得不正常,几乎每个人都在三到五年内完成了原始积累,像是被谁在背后推了一把。”
我放下咖啡杯,杯底与碟子碰撞出清脆的一响。
“推他们上高楼,再把梯子抽掉。”
南良打了个响指,随即又觉得这个动作在如此高级的餐厅里有些突兀,讪讪地收回手。
“就是这个意思,气运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真实存在。”
“有的人天生旺盛,有的人平平无奇!但绝没有只涨不跌的道理,这些人的气运曲线,像是被强行拉升的股票,透支了未来,现在到了连本带利偿还的时候。”
“不是偿还。”我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闷响。
“是被人收割了。”
南良眼中闪过赞许:“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我托人搞到了陈万金出事前的监控录像。”南良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巧的U盘,滑到我手边,“他跳楼前,在办公室里待了整整三个小时,没和任何人说话,只是反复擦拭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一个木雕的弥勒佛。”
我的指节停在桌面上,想起了什么。
两天前,我曾去过陈万金出事的万金大厦,整栋楼都被一种阴冷空洞的气息包裹,仿佛所有生机都被抽干了。
我在陈万金的办公室里,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味,以及腐朽!一种生命力流逝殆尽后才会留下的,类似草木枯萎的腐朽味道。
“我们得去看看其他几个人。”我收起U盘,“看看他们是不是也有类似的东西。”
我们的下一站是李默的公司,昔日门庭若市的科技新锐,如今大门紧锁,贴着封条,几个垂头丧气的年轻员工抱着纸箱从侧门走出,脸上写满了迷茫和不甘。
我和南良绕到后门,南良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细长的铁丝,对着老旧的锁芯捣鼓了几下,只听“咔哒”一声,门开了。
“你这手艺不去开锁,真是屈才了。”我调侃道。
“家族遗传,祖上是摸金校尉,基本操作。”南良面不改色地把工具收好,率先进了门。
公司内部一片狼藉,文件撒了一地,电脑主机被拆得七零八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塑料味。
我闭上眼,仔细感受着这里的气场,和万金大厦一样,空洞死寂。
但在这片死寂之下,我捕捉到一些极其微弱,且不属于这里的能量残留,那能量阴寒,带着一种掠夺性的贪婪。
“找到了。”南良的声音从总裁办公室传来。
我走进去,看到南良正站在一张巨大的办公桌前,手里捏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金属貔貅,那貔貅造型古朴,却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不祥的油光。
“李默的秘书说,他最近对这东西爱不释手,天天盘它,比盘他老婆还勤快。”南良将貔貅翻过来,只见底部刻着一个模糊不清的符号,像是一个扭曲的“阳”字。
我接过貔貅,入手冰凉,仿佛握着一块寒冰。
体内的气息微微流转,暖意注入貔貅体内,瞬间,那貔貅仿佛活了过来,内部传来一声微弱的哀嚎,一股黑气从貔貅的嘴里冒出,迅速消散在空气中。
“这是替身法器。”南良的脸色沉了下来。
“有人用这东西作为媒介,将他们的气运和一个‘替身’绑定在一起,前期替身会不断消耗自己的阳气和运势,来催旺他们的财运,这是一种饮鸩止渴的邪术。”
“那现在呢?”我皱眉问道,“为什么会反噬?”
“因为庄家不想玩了。”南良将已经失去所有异样的貔貅丢在桌上。
“他养肥了这些猪,现在到了宰杀的时候,他切断了法器和‘替身’的联系,转而将法器作为坐标,直接抽取这些人的气运,他们的运势本就是空中楼阁,被这么一抽,自然会瞬间崩塌。”
我倒吸一口凉气:“好狠的手段,借运催肥,再反噬收割,这简直是把人当韭菜,割完一茬又一茬,那原来的‘替身’呢?”
“死了!”南良的声音很轻,“运势和阳气被榨干,早就死了,他们的死,成了催旺这些富豪的最后一把燃料。”
我们都沉默了,为了虚无缥缈的财富,不仅搭上了别人的性命,最终也葬送了自己的一切,这其中的因果,令人不寒而栗。
“走,去下一家。”我转身,“物流公司的王老板,我记得他最信风水。”
“没错,他公司大楼的布局,据说是请了一位很高明的大师看的,那位大师好像叫玄阳子。”南良跟上我的脚步,说出了一个名字。
当我们驱车来到王老板的物流公司时,看到的景象比前两处更加惨烈。
几十辆大货车的残骸歪七扭八地停在巨大的停车场上,像一具具钢铁巨兽的尸骨,公司大楼里,员工们正在收拾东西,每个人都愁云惨淡。
这次,我们没能进去,门口围着一群讨薪的司机和员工,情绪激动。
我和南良没有硬闯,只是在公司外围缓缓踱步,我的目光扫过整栋大楼的建筑格局。
“青龙折腰,白虎抬头,朱雀泣血,玄武断尾。”我忽然停下脚步,冷笑一声,“好一个‘四败之局’。”
南良顺着我的目光看去,也看出了些许门道。
这栋大楼左边的建筑低矮,右边的附属楼却高高耸立;
正前方的广场上,一个本该是喷泉的圆形水池早已干涸,池底的红漆剥落,看上去像哭花了的眼睛;
大楼后方,本该作为靠山的一片小树林,被齐刷刷地砍掉了一半。
“这风水局,不是请人来看的,是请人来败的。”南良的表情严肃起来,“王老板这是被人从一开始就下了套。”
“不,这个局是最近才改动的。”我指着右边那栋高耸的附属楼。
“你看墙体的颜色,比主楼新得多,还有那片树林,切口很整齐,应该是半个月内用大型机械砍伐的。”
南良恍然大悟。
“也就是说,之前那个风水局是真的旺财的,但那位大师在布局的时候,就留下了后手,只要稍加改动,就能瞬间将‘旺财局’变成‘败家局’。”
“改动风水局,配合法器抽干气运,双管齐下,神仙也扛不住。”我的目光变得锐利,“这个玄阳子,是个高手。”
“现在这些上流圈子里,他的名气很大。”南良掏出手机,飞快地搜索着。
“玄阳子,自称龙虎山嫡传,精通寻龙点穴、奇门遁甲,半年前突然声名鹊起,尤其受那些想走捷径的新贵追捧,预约他看一次风水,报价是八位数起步。”
手机屏幕上,是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男人照片,他身穿一袭白色唐装,面容清癯,眼神深邃,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模样。
“龙虎山嫡传?”我嗤笑,“龙虎山那帮牛鼻子,什么时候也开始搞这种杀鸡取卵的买卖了?”
“十有八九是假的。”南良划动着屏幕。
“他的资料很模糊,只说早年在海外云游,近期才回国,你看他的下一个公开活动,是三天后在一个叫做‘静心雅苑’的地方举办一场风水讲座,入场券五十万一张。”
“那就去会会他。”我的视线落在照片上玄阳子那双深邃的眼睛上。
“我倒要看看,这皮囊之下,藏着个什么东西。”
夜色渐深,城市的霓虹在车窗外飞速掠过,光怪陆离,而那些曾经站在云端的人们,如今正一个接一个地,坠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