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猝死之夜】
凌晨一点,南江市软件园依旧灯火通明。林觉把工位上的护眼灯调到最暗,对着屏幕里一行行代码发呆。咖啡已经凉透,杯底沉淀着黑色的渣。
他顺手点开右下角的日历——6月17日,项目截止还有十小时。主管老周在傍晚的例会上拍桌子吼道:“再延期就全体降薪!”声音似乎还在耳膜里震荡。
林觉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将思绪拉回模块漏洞。这是他进公司三年以来最大的一笔单子,甲方是市交通局,合同里写着“提前一秒上线奖励一万,推迟一秒赔偿两万”。
为了抢时间,他连续三周每天只睡四小时。耳机里循环播放着白噪音,隔壁测试组的键盘声却像暴雨敲棚,密集得令人心慌。
屏幕右下角突然弹出新闻推送:
【“猝死”二字刺痛他的眼——《28岁程序员熬夜猝死,倒卧键盘,手指还保持着敲击姿势》。】
林觉盯着配图里那串被血染红的机械键盘,心里莫名发毛。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跳快得像是有人在敲鼓。
“别自己吓自己。”他低声骂了一句,拔掉耳机,起身去茶水间。
走廊的灯感应失灵,一闪一闪。饮水机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响,像有人在水管里吞咽。
林觉接水的空隙,透过百叶窗看见对面的写字楼只剩下一排排冷白的应急灯。整座园区仿佛被一只巨大的手按了静音,再按了暂停。
他忽然想起上周母亲发来的语音:“小觉,别熬太晚,身体要紧。”当时他正调一个死锁,随口回了句“忙完就回去”,却到现在也没拨回去。
回到工位,他把冷却的咖啡倒进盆栽,重新冲了一杯速溶。苦涩的味道滑过喉咙,胸口却更闷了。
代码编译通过,绿色进度条走到100%,林觉长出一口气。就在他准备提交版本时,屏幕猛地闪了一下,整个界面被一片漆黑覆盖。
紧接着,一行白色字符逐字跳出:
【void main(){ while(true) { printf("WELCOME TO THE ZERO"); } }】
光标停在ZERO后面不断闪烁,像心跳监护仪上的折线。
林觉愣了半秒,第一反应是病毒。他快速按下Ctrl+Shift+Esc,任务管理器却弹不出来。主机的电源键失去反应,风扇发出高频哀鸣。
更诡异的是,漆黑的屏幕上,他的倒影不见了——只剩一张空荡的工位椅。
“谁搞的恶作剧?”他抬头环顾,偌大的开放区只剩他一个人。头顶的摄像头红灯不知何时亮起,像一颗凝固的血珠。
屏幕上的字符忽然自动换行,新的一行出现:
【INPUT: DO YOU ACCEPT THE RULES? (Y/N)】
林觉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指节发白。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按在椅背上,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拒绝。”他咬着牙说出声,伸手去拔电源。
可指尖刚碰到插头,一股冰凉的触感顺着腕骨爬上来——像有人从显示器里伸出手,扣住了他的脉搏。
屏幕瞬间亮起刺眼白光,整个办公区被照得恍若白昼。林觉听见耳边响起密密麻麻的低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汇成一句重叠的质问:
“——DO YOU ACCEPT THE RULES?”
心跳骤然失衡,胸腔像被塞进一块铅。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白光里,他看见自己桌上的台历飞速翻动,日期一路倒退:6月17日、5月1日、去年圣诞、大学毕业……最后停在一张泛黄的照片——
七岁的他站在医院走廊,手里攥着一张死亡通知书,上面写着的不是别人的名字,正是“林觉”。
“开什么玩笑……”他喉咙里挤出一丝干哑。
照片突然燃烧,火舌卷上他的指尖,却感觉不到温度,只有无尽的坠落感。脚下的地板仿佛塌陷,他整个人被吸进显示器。
最后一刻,他看见屏幕上的代码变成一行血红的倒计时:
【00:10:00】
随后,黑暗像潮水漫过口鼻。
不知过了多久,林觉猛地睁眼,耳边安静得可怕。
他躺在一张纯白的床上,头顶是同样纯白的天花板,没有灯,却亮得刺眼。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又像是新割的青草。
他坐起身,发现自己穿着一套从未见过的灰色连体服,左胸口绣着一行小字:
【Player: LJ-017】
对面墙上,一扇漆黑的金属门紧紧闭合,门中央嵌着一块荧光屏,显示同样的倒计时:
【00:09:42】
数字一秒秒减少,像钝刀锯着他的神经。
林觉翻身下床,脚底传来冰凉的金属触感。他试图回忆刚才发生的事——加班、黑屏、手被抓住、照片燃烧……所有片段像碎玻璃,一用力就划破指尖。
“这是医院?还是梦境?”他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疼得真实。
就在这时,荧光屏“滴”一声,跳出一行新字:
【副本加载中——《无信之城》】
【参与人数:30】
【主线任务:在三天内活下去,并找出‘零界’的出口。】
【提示: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漆黑金属门自动滑开,一道刺目的白光扑面而来。
林觉抬手遮挡,却从指缝里看见门外的走廊里,横七竖八躺着同样穿灰色连体服的人影,有的人正缓缓爬起,有的人却再也没有动弹。
而在走廊尽头,一面巨大的电子墙亮起血红的字母——
【WELCOME TO THE ZERO】
字母下方,一个小女孩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她慢慢转过头。
——那是他自己七岁的脸,嘴角扬起一个陌生的弧度,用口型无声地说:
“游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