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历九月初九,血月当空,幽辉如瀑。
灵渊最深处,原本只是一道空间裂缝的“恨天渊”,此刻被林烬以灭运天魔盏强行撕开千里。渊口如獠牙巨口,吞吐赤霞。九座万丈高的青铜祭台,按照上古“逆九宫”方位排布,每一座都悬着一枚漆黑命星灯。灯火不是凡火,而是九位天命女主的本命精魄——冰凰羽、丹灵火、妖皇玺、剑胚魂、时轮沙、轮回印、龙皇角、冥镰血、司命书页。
林烬披黑金衮袍,立于中央主祭台。魇魂丝自他袖口垂落,如亿万黑线没入虚空,另一端系在九女眉心。
“今日之后,你们与我同罪,与天下为敌。”
声音不大,却在渊底滚成雷霆。
姜雪衣最先睁眼,瞳仁已化作冰蓝色竖瞳。她本就是冰凰圣女,此刻却浑身缠绕黑火,雪衣染墨。
“林烬,”她嗓音嘶哑,“你让我杀谁?”
“先杀旧日的自己。”
林烬抬手,灭运盏倾斜一线乌光,没入姜雪衣心口。她背后冰凰虚影厉啸,翎羽寸寸剥落,化为冰晶刀雨,将祭台劈得千沟万壑。
苏浅浅随之起身,丹炉虚影自她天灵浮现,却倒转倾泻,赤红药液化作焚魂火蛇,将她满头青丝烧成苍白。她咯咯一笑,向林烬盈盈拜倒:“丹灵愿献魂火,只求永随主君。”
洛夭夭、叶红鱼、月曦……依次苏醒。每醒一人,渊口血月便暗一分。九种截然不同的道韵,在黑化中被强行拧成一股——恨。
恨天不公,恨命不舛,更恨那个曾将她们捧在掌心的“天道之子”萧玄。
轮到叶红鱼时,异变陡生。
她本是剑胚道体,体内孕有上古第一杀剑“红鱼”的剑魂。黑化仪式启动,剑魂反噬,竟想借恨意为炉火,自行铸剑。
“嗡——”
剑鸣声裂云,一尾赤鲤虚影在她头顶跃起,鳞甲倒竖,化作十万血丝。血丝所过之处,魇魂丝寸寸崩断。
林烬眉梢一挑,右掌虚握,灭运盏旋转,盏壁浮现九枚漆黑符篆——那是他以九位仙王骨血炼成的“囚”字。
“镇。”
符篆离盏,化作九条黑龙,咬住赤鲤。
叶红鱼仰天痛呼,七窍流血,却笑得癫狂:“林烬,你怕我?”
“怕。”林烬轻声道,“怕你不够恨。”
他并指一划,自己掌心裂开,一缕漆黑心血滴入灭运盏。心血落盏,化作黑莲,莲心燃火,火里映出萧玄持剑而立的影子。
“看清楚了,那才是你们该恨的人。”
赤鲤悲鸣,终究被黑莲吞噬。叶红鱼双膝跪地,眼角血泪干涸,化为朱砂印记。
最后一位,是司命。
她并非血肉之躯,而是天道以秩序神链编织的化身,容颜永远模糊,像隔着一层雾。
林烬走到她面前,第一次抬手,却不是操控,而是轻轻拂过她面颊。指尖所过,雾散,露出一张与林烬前世恋人七分相似的脸。
“原来如此。”林烬低笑,“天道连我的执念都算计进去,真是……用心良苦。”
司命睁眼,眸中无悲无喜:“林烬,你可知黑化我,等于黑化天道自身?”
“正合我意。”
魇魂丝骤然收紧,司命体表浮现无数裂痕,像碎裂的瓷。裂痕里,漏出金色沙漏——那是此界时间本源的具象。
沙漏倒悬,时之砂簌簌而落,每一粒落地,便有一截记忆被抹去。
林烬抬盏,乌光如瀑,把时之砂尽数卷入。盏壁“叮”地一声,第九枚符篆彻底亮起。
轰——
九座祭台同时下沉,渊底升起一座黑曜石王座。王座背后,一柄由九种恨意凝成的巨剑虚影缓缓成型——恨天剑。
剑长九丈九,通体漆黑,剑脊铭刻九道裂痕,对应九女命星。
林烬拔剑,剑尖指向天穹。
那一刻,血月熄灭,苍穹开裂,一道比灭世雷霆更恐怖的意志降临——天道震怒。
“逆命者,当诛!”
滚滚紫霄神雷自裂缝劈落,直轰恨天剑。
林烬不闪不避,左手掐诀,逆命经三重运转,身后浮现一面漆黑龟甲,甲片皆由众生命星炼成,硬生生挡下雷瀑。
雷光与龟甲撞击,溅起亿万火花。火花里,映出凡尘界山河崩塌、灵渊界血浪滔天、天穹仙域仙宫坠毁的幻象。
林烬唇角溢血,却笑得肆意:“原来你也会怕。”
他高举恨天剑,剑锋一转,竟对准自己胸口。
“借我之血,开恨天之眼。”
噗——
剑刃贯胸,黑血逆流而上,沿剑脊九道裂痕蔓延。
裂痕深处,亮起一双眼睛,冷漠、空洞,俯瞰众生。
那是恨天剑的剑眼,也是林烬为自己准备的“弑天坐标”。
只要萧玄敢来,剑眼便会锁定他的命星,不死不休。
九女同时跪伏,声音整齐得像一个人:“愿为主君,斩尽天道走狗。”
林烬拔剑,胸口创口瞬息愈合,只在玄袍上留下一道暗红剑痕。
他转身,面向渊口,轻声吩咐:“开席,等客。”
话音落,渊外忽有箫声起,如泣如诉。
箫声里,萧玄的声音遥遥传来,带着久违的温柔:
“雪衣、浅浅……我来晚了。”
姜雪衣指尖一颤,冰眸深处,似有一线清明挣扎欲出。
林烬眯眼,反手一掌按在她天灵,魇魂丝暴涌,将那线清明彻底湮灭。
“别急,”他低语,“真正的黑化,要等主角亲手杀死最后一个无辜之人,才算圆满。”
渊口,一道白衣身影踏月而来,背后混沌光轮缓缓旋转,照得血月也黯然失色。
萧玄抬眼,目光穿过千里,与林烬隔空相撞。
轰!
两股气运在虚空对撞,激起无形风暴,将灵渊上空终年不散的阴云撕开一道万里裂口。
裂口之外,不是星空,而是一只巨大的、冷漠的瞳孔——天道之眼。
瞳孔俯瞰恨天渊,最终落在恨天剑的剑眼上。
两相对视,天地寂静。
林烬轻声呢喃:“来了。”
下一瞬,天道之眼闭合,裂口弥合,仿佛从未出现。
然而所有人心底,都响起一道冰冷宣告——
“红尘仙劫,三日后降。”
劫未至,风已寒。
林烬垂眸,看向剑眼深处那抹属于自己的倒影,忽而一笑:
“萧玄,你猜……这一次,先死的会是谁?”
剑眼无声,却有一滴血泪自眼角滑落,落地,开出一朵漆黑彼岸花。
花蕊里,隐约映出司命最后的低语——
“林烬,你黑化了我们,却黑化不了你自己的心。”
风过,花碎,声息全无。
渊底,恨天剑轻颤,似在回应,又似在悲鸣。
三日后,红尘仙劫将临;
九女黑化,却各藏一线清明;
天道闭眼,却在更高处睁开第三只眼;
而林烬胸口那道剑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一道门。
门后,传来不属于此界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