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早已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贯穿三十三重天的裂隙。裂隙之中，有青白雷浆缓缓流淌，每一滴落下，便在山河间凿出一座深渊。
恨天渊底，九座祭台已被黑曜石王座取代，九位黑化女主分立九方，披黑金锁链，瞳仁呈同色的深渊幽光。
最中央，林烬负手而立，掌心托着那柄「恨天剑」。剑长九丈，剑身布满扭曲的命纹，每一次呼吸，都似在吞噬天地灵机。
忽有风来，吹动他鬓边一缕灰白。
林烬垂眸，低语：“风从九天来，带着众生的恐惧……萧玄，你终于快到了。”
剑胚叶红鱼率先抬手，指尖在虚空一划，一缕赤红剑意冲天而起，化作十万丈血鲤，鳞甲倒竖，尾鳍拍碎云层。
“第一剑，开天幕。”
冰凰姜雪衣双手结印，背后黑凰振翼，极寒与黑炎交缠，凝成冰火双轮，高悬于天。
“第二剑，裂阴阳。”
丹灵苏浅浅抛出本命丹炉，炉盖掀开，焚魂火雨倾盆而下，火雨过处，虚空被灼出蜂窝状的焦黑孔洞。
“第三剑，焚万法。”
……
九女依次出手，每一道本命神通皆化剑意，九剑归一，于穹顶结成一座黑红交织的剑阵——「九恨诛天阵」。
剑阵一成，万族竞锋的帝路战场同时停滞。所有天骄抬头，望见北方天穹出现一道漆黑剑痕，如天被利器划破眼睑，渗出苍白血泪。
那一刻，众生心底生出同一道颤栗——
天，要塌了。
剑阵深处，忽有古音回荡，似婴儿初啼，又似老僧圆寂前的叹息。
林烬眉心一跳，逆命经自发运转，遮掩天机。
“来了。”
他抬眼，只见剑阵中央，一枚苍白竖瞳缓缓睁开，瞳孔里映着一座残破祭坛，祭坛上横陈一具帝尸——那是上一个纪元的超脱者。
竖瞳不带丝毫情绪，只平静宣布：
“红尘仙劫，提前三炷香。”
话音落，裂隙雷浆倒灌，化作一挂紫霄天河，直扑恨天渊。
林烬大笑，一剑指天：“等的就是你！”
恨天剑脱手，化作漆黑龙影，逆冲天河。
轰——
紫霄与黑龙相撞，无声，却让整个天穹仙域向下沉降三寸。
无数仙山折断，万灵跪伏。
劫水被剑锋劈开，化作倾盆大雨，雨点里裹着细碎的雷篆，落地即炸。每一炸，便是一座洞天福地沦为废墟。
林烬闷哼一声，七窍溅血，却半步不退。
九女同时抬手，锁链哗啦啦升空，交织成第二道屏障，将剩余劫水引入渊底。
劫水灌渊，黑曜石王座发出不堪重负的碎响，座下浮现一道更幽深的缝隙，缝隙里吹出刺骨阴风——那是世界本源的哀嚎。
劫水未散，东南方向忽有混沌光轮升起，一轮明月自轮中浮现，月光所照，劫水化作清辉。
萧玄白衣染血，手提天书，一步一幻灭，眨眼已至渊外。
他目光扫过九女，眼底闪过痛色，最终落在林烬身上。
“林烬，放了她们。”
林烬以手背拭去唇角血迹，笑得温和：“可以，拿你的命来换。”
萧玄抬手，天书翻开第一页，混沌气化作十万仙篆，每一篆皆对应一位古仙名讳。
“天书·仙镇篇。”
仙篆升空，化作十万丈仙碑，镇向九恨诛天阵。
林烬并指，恨天剑回掠，剑尖点在自己胸口，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
黑血洒落，凝成一枚漆黑命星灯。
灯芯未燃，却先传出婴儿啼哭——那是林烬从地球带来的一缕原初魂火，从未示人。
他轻声道：“萧玄，你可知我为何能吞运？”
“因为我本就不属此界。”
“异域之魂，天劫锁反噬？好啊——”
“今日，我以自身为灯，引劫锁加身，再借九恨之剑，斩你天道！”
漆黑命星灯无火自燃，一缕幽蓝火线窜起。
下一瞬，天穹裂隙深处，有铁链拖地之声滚滚而来。
哗啦啦——
九条由秩序法则凝成的锁链破空，瞬间穿透林烬肩胛、肋骨、丹田，将他悬于剑阵之上。
鲜血顺着锁链滴落，落地化作漆黑曼陀罗。
林烬却笑，笑得胸腔震动，铁链哗啦作响。
“锁我？可以。”
“但锁链的另一端，也拴着你——天道！”
他猛地抬手，抓住第一条劫锁，狠狠一扯！
轰！
裂隙深处，似有什么庞然大物被拖动，发出愤怒嘶吼。
九女同时单膝跪地，双手托剑，齐声低喝：
“请主君执剑——斩天！”
恨天剑高悬，剑尖指向裂隙，剑身九道裂痕内，同时亮起不同颜色的光——冰蓝、赤红、墨绿、苍白……对应九女命星。
林烬握住剑柄，劫锁缠绕剑身，如给黑龙套上缰绳。
剑锋所向，裂隙边缘出现一道道漆黑雷纹，那是世界壁垒被切割的痕迹。
萧玄瞳孔骤缩，天书再翻一页，却发现自己与九女的因果线，正被剑意一点点斩断。
“林烬，住手！斩断因果，她们也会魂飞魄散！”
林烬充耳不闻，一剑挥出。
没有恢宏剑芒，没有震世雷鸣，只有一道细若发丝的黑线，自下而上，轻轻划过天穹。
下一息——
九天之上，传来镜面破碎般的脆响。
所有修士同时抬头，看到毕生难忘的一幕：
天，被划开了。
裂口之外，并非混沌，而是一座倒悬的荒凉古城，城头立着一道模糊背影，似在俯瞰此界。
林烬吐出一口血，低笑：“原来如此，天外……还有城。”
他回头，望向萧玄，眼底第一次浮现疲惫：
“萧玄，你敢不敢与我入城？”
萧玄尚未回答，倒悬古城忽传钟鸣。
当——
钟声过处，劫锁寸寸崩断，恨天剑裂痕扩大，九女命星灯火摇摇欲坠。
林烬脸色第一次变了。
“不好……”
咔嚓！
恨天剑自剑脊处，裂出一道新的痕——第十痕。
那痕中，渗出一点幽蓝光晕，像是一只新生的眼，正缓缓睁开。
无人知晓，那眼里映出的，竟是林烬自己。
剑鸣骤止，天地失声。
幽蓝光晕里，传来一道似曾相识的低语：
“林烬，你斩得了天，斩得了自己么？”
恨天剑第十痕现，剑灵反噬在即；
倒悬古城钟声三响，似在召唤，又似警告；
劫锁崩断，天道震怒未至，反噬先临；
林烬低头，看见自己胸口那道旧剑痕，竟与第十痕完全重合……
三息后，裂痕内幽蓝光眼彻底睁开，倒映出林烬惊愕的脸。
剑尖，悄无声息地调转，对准了他自己的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