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帝路最高处，原本只剩一座孤立的混沌祭坛，如今却被一分为二。
一半沐浴在黄金圣辉之中，萧玄执完整天书而立，断臂已重生，肌肤透出混沌曦光；
另一半沉在幽黑深渊之内，林烬负手睥睨，灭运天魔盏悬于头顶，灯芯摇曳如鬼眼。
两人之间，一条苍青色的“界缝”正在缓缓张开，像有人以天地为纸，轻轻撕开一道折痕。
界缝之内，无风，却有血雨——每一滴血雨，都是一位天骄的命星灯油。
萧玄闭目，双手托天书。
咚！
一声心跳，从书页深处传出。
那心跳并非萧玄所有，而是混沌体真正苏醒的征兆。
心跳所过之处，帝路石阶化作灰色齑粉，齑粉又凝成一枚枚混沌符篆，符篆上刻着“开天”“辟地”“衍道”“灭运”四字，循环不息。
林烬眉梢微挑，指尖轻弹，一缕魇魂丝顺着齑粉蔓延，却在触及符篆的瞬间被震成虚无。
“返璞归真，连我的魇魂丝都不可近身？”
林烬双目眯起，第一次收起所有轻视。
心跳第二响。
萧玄背后浮现一尊庞大虚影——那是他前世仙帝之形，高坐九重天阙，俯瞰众生。
虚影睁眼，眸中映出林烬身影，缓缓开口，声音若跨越万古：
“异域之魂，当受天劫锁。”
话音落，虚影抬手，五指间缠绕混沌雷链，链上铭刻“禁”“锁”“诛”“灭”四符，哗啦一声向林烬缠去。
雷链所过，虚空像破布般被撕成条状。
林烬不闪不避，胸口旧剑痕忽然裂开，第十道幽蓝裂痕蔓延而出，裂痕内那只“剑眼”再度睁开。
雷链与剑眼相撞，没有巨响，只有无声的湮灭。
湮灭中心，浮现一面斑驳铜镜——镜中倒映的，既不是萧玄，也不是林烬，而是一名身穿现代衬衫的青年，正坐在电脑前敲下“林烬”二字。
那是林烬的前世之身。
铜镜只出现一瞬，便碎成光屑。
林烬眼底罕见地掠过一丝惘然，随即被冰冷覆盖：“旧日之我，已与我何干？”
心跳第三响。
萧玄的肉身开始透明，皮肤下可见星河倒悬、宇宙生灭。
一缕缕混沌母气自四肢百骸逸散，汇聚成一枚“混沌种子”，悬于他眉心。
种子表面，天然生有九窍，每一窍皆喷薄不同道韵，隐约化作九件帝兵的雏形。
林烬目光灼热，灭运盏灯火暴涨，化作黑龙，张口便欲夺种。
黑龙未至，萧玄已先一步将混沌种子按向天书。
“书为骨，种为血，混沌体自此无缺。”
轰！
天书与种子融合，金纸化液，渗入萧玄全身。
下一瞬，萧玄的气息疯狂攀升：
返虚……合道……真仙……仙王！
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踏入仙王境！
“想一蹴而就？问过我了吗。”
林烬冷笑，掌心翻开，出现一枚暗金符箓——那是他以九女命星灯芯炼就的“截运符”。
符箓燃起黑火，火中浮现九女虚影，同时伸手，向萧玄遥遥一抓。
咔嚓！
萧玄头顶，刚刚成型的仙王冠冕突兀出现一道裂痕，裂痕内溢出混沌血。
血未落地，已被灭运盏鲸吸龙饮。
盏壁浮现第十枚符纹，与剑眼裂痕遥相呼应，似在孕育某种大恐怖。
萧玄闷哼，脚步踉跄，却硬生生稳住。
他抬眼，眸中混沌光轮一分为二，化作日月双瞳。
“三成气运，换我仙王血……值。”
“但接下来，轮到我取你三成命。”
萧玄左日右月，瞳光交汇，于虚空开辟一座“混沌界”。
界内无光无暗，无阴无阳，唯有一株青莲摇曳。
青莲花开十二瓣，每一瓣皆映出林烬的一缕过往：
地球深夜的电脑屏幕、刑场重生时的惊惧、第一次吞噬气运的狂喜、九女沦陷时的漠然……
林烬神色终于凝重。
他抬手，魇魂丝铺天盖地射向青莲，却在触及花瓣的刹那被一股无形之力弹回。
“混沌可衍万道，亦可化万道为无。”
萧玄的声音自莲心传来，带着空旷回响。
“林烬，你在我的界里，无运可吞，无命可逆。”
林烬胸口，幽蓝剑眼忽然淌下一滴泪。
泪水落地，化作一名幼童，面容与林烬有七分相似，却满眼惊恐。
幼童伸手，拽住林烬衣角，哭喊：
“哥哥，不要再杀人了……”
林烬指尖微颤，随即一掌将幼童拍得粉碎。
“幻影而已。”
可下一瞬，幼童又在原地凝聚，哭声更大。
每一次拍碎，幼童便长大一分，哭声也更凄厉。
第七次凝聚时，幼童已长成少年，手里握着一柄漆黑小刀，刀尖对准自己心口。
少年满眼血泪：“你杀我一次，我便杀你一次。”
刀落，刺入的却是林烬真身。
林烬踉跄后退，胸口旧伤彻底裂开，幽蓝裂痕蔓延至整张脸，形如鬼纹。
九天之上，熄灭的“血月”竟被裂痕强行勾勒而出，红得发黑。
血月投下一束光，照在幼童/少年身上，将其染成猩红。
少年抬头，露出一个不属于任何年龄的诡异微笑：
“混沌体醒了，我也要醒了。”
他的身体化作一滩血，血里浮起一只狭长的眼，与林烬胸口的剑眼一模一样，只是更大、更冷。
眼瞳深处，映出一座倒悬的青铜巨城，城门上刻着两个古篆——
“归墟”。
混沌界中，青莲第十二瓣终于绽放，花芯处却空空如也。
萧玄眉头紧蹙——那里原本应该出现林烬的“道果”，却被人提前摘走。
同一时间，血月之上，那只巨眼缓缓闭合，留下一句低语：
“归墟开门，万灵皆祭。”
林烬胸口，剑眼淌出的血化作一行小字，飘向萧玄：
“混沌体醒，归墟眼开——你猜，下一个被祭的，是谁？”
风声骤紧，帝路九十九阶无声崩裂。
崩裂的缝隙里，一只苍白手掌探出，指尖滴落灰白液体，液体所触，连混沌气都化作虚无……
那是谁的手？
是林烬被镇压的“前世”？
还是混沌体真正的主人？
无人得知，只知当手掌完全伸出时，帝路尽头将再无“天”，也无“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