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路第九十九阶断裂成两半，一半悬于混沌雾海，一半坠入幽冥裂谷。
雾海之上，萧玄盘膝而坐，天书平摊双膝，完整无缺；裂谷之下，林烬负手而立，灭运天魔盏吞吐黑炎，灯芯摇曳成一只竖瞳。
二人之间，一道苍青色的“归墟缝隙”缓缓张开，像天地睁开的第三只眼，俯瞰众生。
缝隙深处，有婴儿啼哭，有老僧低唱，也有古战场万剑铮鸣。
那是合道之劫的序曲。
合道需历“三问”——问心、问运、问众生。
第一问，问心。
萧玄睁眼，瞳孔倒映前世仙帝尸山血海，亦倒映今生九位女主的黯然凋零。
“我之道，可曾悔？”
声音出口，化作实质风雷，震得帝路石阶寸寸成灰，却始终吹不散他眼底那一抹澄澈。
“不悔。”
两字落定，天书第一页亮起，混沌符篆浮现，化作一条白玉阶，直通天际。
第二问，问运。
苍穹深处，有巨大算盘浮现，算珠由亿万命星灯组成，噼啪拨动。
萧玄的气运值化作赤金龙影，在算盘上翻滚，却被黑雾追逐——那是林烬以九女命星炼就的“截运黑龙”。
“赤金之运，可敌黑龙？”
萧玄抬手，左臂混沌纹亮起，一指点在算盘上。
啪——
一颗算珠炸碎，化作光雨消散。
“我命由我，不由算。”
雨落，黑龙哀鸣，溃散成雾。
天书第二页随之亮起，现“合道”二字，金光冲霄。
第三问，问众生。
帝路两侧，忽现万灵虚影：凡俗农夫、魔门弟子、仙域女帝……皆抬头望他。
众生齐声：“你合道，我们当如何？”
萧玄沉默片刻，双手合十，低诵一声。
“我合道，为众生开一线生机。”
话音落，众生影子化作点点萤火，投入天书第三页。
第三页，终亮。
三页合一，天书化作一卷混沌玉简，悬于萧玄头顶，垂落亿万瑞彩。
瑞彩之中，萧玄的肉身开始龟裂，裂缝里不是血，而是混沌母气。
裂声清脆，如琉璃破碎。
下一瞬，所有碎片倒卷，化作一枚晶莹骨茧，将他包裹。
骨茧表面，日月星辰、山川湖海一一浮现，又迅速破灭，仿佛有无数世界在生灭。
咚——
第二声心跳，从骨茧内传出。
帝路尽头的混沌雾海随之沸腾，化作九头雾龙，俯首于骨茧之下。
林烬眼底倒映这一幕，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真正的混沌体，要出世了。”
就在骨茧心跳第三响之际，林烬忽然踏前一步。
他左手托灭运盏，右手掐诀，逆命经第三重轰然运转。
“逆命三重·窃道！”
轰！
骨茧之上，混沌母气化作的九头雾龙竟调转龙首，张口吞噬瑞彩。
每吞噬一缕，骨茧便黯淡一分，而灭运盏的灯芯则暴涨一寸。
萧玄的声音从茧内传出，平静无波：“林烬，你偷得走气运，偷不走道。”
林烬笑而不答，反掌一压。
九头雾龙悲鸣，龙躯炸开，化作漫天混沌雨。
雨滴落入灭运盏，灯芯竟结出一朵漆黑莲苞，莲心处，隐约浮现一枚细小骨茧。
那骨茧，与萧玄的真身，一模一样！
混沌雨落尽，骨茧终于裂开。
一只修长的手探出，肌肤若琉璃，指尖萦绕鸿蒙紫气。
手的主人一步迈出，天地失声。
那是萧玄，又不是萧玄。
他眉心多出一道混沌竖纹，如第三只眼；背生六对光翼，翼上各悬一枚小世界。
他抬眼，目光所及，帝路石阶尽数化作尘埃。
尘埃又被风卷起，在虚空凝成一座“众生炉”。
炉壁由亿万萤火组成——正是方才第三问时，众生所化的光点。
萧玄伸手，按在炉盖。
“合道需祭，祭品……便是我的旧身。”
话音落，旧身仙帝之影浮现，毫不犹豫投身炉中。
炉火轰然，照得林烬脸色明暗不定。
炉火炽盛，竟透过虚空，炙烤林烬胸口那道旧剑痕。
裂痕内幽蓝剑眼发出婴儿般啼哭，似在忍受极大痛苦。
林烬闷哼，唇角溢血，却笑得愈发畅快：“好！你越圆满，我越有机会……偷天。”
他抬手，灭运盏中的漆黑莲苞忽然绽放，莲心那枚细小骨茧破壳。
一只同样修长的手探出，指尖却缠绕黑雾。
那是“伪混沌体”，由萧玄三成气运、九女命星、逆命经第三重共同孕育。
伪体睁眼，瞳孔竖立，与萧玄遥遥对视。
两相对望，天地出现一瞬间的重影——
仿佛有两个世界在重叠，一个是混沌清光，一个是灭运黑炎。
就在此时，归墟缝隙忽地扩大，一只苍白手掌再度探出，掌心托着一座残破祭坛。
祭坛上，摆着一盏青铜灯，灯芯竟是缩小版的“众生炉”。
苍白手掌屈指一弹，灯芯飞向萧玄与伪体之间。
轰！
天地同时响起两道雷霆：
一道纯白，落向萧玄真身；
一道漆黑，落向林烬伪体。
那是双重天劫——
一为“混沌归元劫”，一为“逆命噬道劫”。
两道雷霆尚未落下，苍白手掌已悄然收回，缝隙闭合。
只留下一句低语，在两人耳畔回荡：
“劫后余生者，方可登临超脱。”
雷霆之下，萧玄真身与林烬伪体同时抬头。
一个清光如昼，一个黑炎似夜。
两道目光交汇之处，虚空悄无声息地出现第三道目光——
那目光不带任何颜色，冷漠俯瞰，像在看两枚即将被捏碎的棋子。
它是谁？
是天道？
还是……超脱之上的“棋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