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邙山,群山环抱。林义堂伫立在一大片牡丹前,望着那含苞待放的花儿,咬了咬牙,抬手一挥:“挖吧。”十几个花匠彼此对视一眼,纷纷抄起工具,动手开挖。林义堂蹲下身子,手指轻轻触碰一朵牡丹,又猛地站起身,来回踱步。 不远处,河口峡。柳多盛手握铲子,看了看身旁的花匠们:“咱也开工,挑壮苗挖。”说罢,一铲子插进土里。其他花匠赶忙跟上,各自寻好位置,开始挖掘牡丹壮苗。柳多盛挖着挖着,直起腰,抹了把汗,望向邙山的方向,低声嘀咕:“这事儿,可千万别出岔子啊……” 柳多盛蹲在一株枯牡丹前,用银簪挑开腐土。根须间缠着的麻绳突然断裂,露出半截褪色的绢帛,居然竟是运货单的残片,上面写着“西河林府,姚黄十株,魏紫二十株,运费银一千贯”。 “莳花人好雅兴,蹲在花底下摸绳子?” 柳多盛抬头,只见身着茜色襕衫的内官奉御孙茂才从花径走来,腰间挂着“银鱼符坠子”。
他可是光禄寺少卿裴光庭的心腹,负责“花木移栽总管事”。 “孙大人,这花枯得有些蹊跷。”柳多盛指了指根须,“姚黄魏紫喜温畏寒,西河到洛阳路途千里,若用冰车护运,就算春寒料峭,也不至于冻坏根须。可您瞧瞧这麻绳。”他扯了扯残绳,“西河运货向来用竹篾箍扎,唯独这麻绳浸过桐油,遇潮就烂,根须被勒得透不过气来。” 孙茂才赔着笑:“许是船家干活儿毛手毛脚。林义堂,他们该交的花还没交齐,圣皇可都等着赏花呢。” 柳多盛没有接话。他留意到孙茂才腰间的银鱼符坠子,竟是一块羊脂玉,上面刻着“平和”二字。这分明是质库的“押物印”。 孙茂才匆匆离开河口峡,脚下步子不停,朝着洛阳赶去。
几日后,孙茂才径直朝着光禄寺少卿裴光庭的府宅奔去。 进得府来,见到裴光庭,孙茂才神色慌张,气息都还没调匀,赶忙说道:“裴大人,柳多盛怕是察觉到了些事情。而且,我发现西河寺那牡丹的土被动过了!” 裴光庭听闻,抬手抹了抹自己汗津津的额头,目光投向孙茂才,说道:“茂才,你向来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怎么做。”说罢,眼角余光瞟向一脸忧色的孙茂才。 孙茂才心领神会,立刻拱手作揖,应道:“在下明白!”言罢,转身退出裴府。 裴光庭望着孙茂才离去的背影,缓缓吐出一口气,仿佛将满心的忧虑也一同吐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