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盟约初缔，暗棋落子
万渊壑的混乱因文辰神尊的突然变故和 subsequent (随后的) 稳定而暂时告一段落，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与猜疑却愈发浓重，仿佛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宁静。
夙酥抱着彻底昏迷的顾昀烨，站在原地，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得不维持着魔神的威严与冷静。她能感受到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聚焦在她和怀中之人身上，探究、忌惮、恐惧、恶意…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
清玄和瑶光围在文辰神尊身边，虽然神尊情况暂时稳定，但他们看向顾昀烨方向的眼神却更加阴鸷。文辰神尊的突然恶化又莫名好转，太过蹊跷，他们本能地将怀疑的矛头再次指向那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尽管毫无证据。
夙夜在魔将的搀扶下，艰难地走到夙酥身边，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昏迷的顾昀烨，压低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酥酥，他…”
“母亲，”夙酥打断她，声音低沉却坚定，“此事容后再说。当务之急，是稳住局面。”她不能在此刻透露顾昀烨可能暗中出手的真相，那只会引发更大的混乱和针对他的敌意。至少，在弄清楚他的目的之前，她必须保护他，既是为了还那份不明缘由的“援手”之情，也是因为…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莫名的不安和牵扯。
夙夜看着女儿眼中不容置疑的决断，终是将未尽之语咽了回去，只是疲惫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被忽略在一旁的妖神辞启，不知何时自行坐了起来。他脸色依旧苍白，周身的灰色纹路也未曾消退，但那双妖异魅惑的眼眸却恢复了几分神采，正意味深长地看着夙酥…以及她怀中的顾昀烨。
“咳咳…真是…好一场大戏啊…”辞启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慵懒腔调，却莫名地吸引了大殿内所有存在的注意，“打生打死，天塌地陷，最后还得靠咱们小酥酥来主持大局…啧啧，某些自诩正道、鼻孔朝天的家伙，脸疼不疼啊？”
他意有所指地瞟了清玄和瑶光一眼，成功让两人的脸色更加难看。
“辞启，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清玄怒道。
“哎呦，清玄上神还有力气吼人呢？”辞启故作惊讶地挑了挑眉，“看来伤得还是不够重。要不您老再运运气，看看会不会像文辰神尊刚才那样…噗——”他做了个吐血的动作，极尽嘲讽之能事。
“你！”清玄气得浑身发抖，险些又要引动伤势。
“够了。”天帝凌霄沉声开口，打断了这无意义的争吵。他看向夙酥，目光凝重：“魔神，此地不宜久留。万渊壑经此大战，空间已不稳定，且那邪神虽暂时退去，其目光未必完全离开。我等皆伤势沉重，需尽快返回各自界域疗伤，并早做应对之策。”
他的话，说到了关键处。如今幸存的几位老主子，包括新晋的夙酥，几乎个个带伤，战力大损，确实需要时间休养和整合力量。
“天帝所言极是。”鬼王幽冥虚幻的身影波动，声音空灵地表示赞同，“六界遭此大劫，已非任何一界能独力应对。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互通消息，商议联合抗敌之策。”
联合抗敌。
这四个字让在场所有存在心中都是一沉。这意味着，延续了无数万年的神魔对立、各界隔阂，必须在此灭世危机前，被迫做出改变。
清玄脸色铁青，显然极不情愿与魔族“联合”，但在绝对的力量差距和生存压力下，他也不敢公然反对。
夙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纷乱思绪，朗声道：“既然如此，便依诸位前辈所言。请诸位尽快返回疗伤。魔族会暂时封锁并清理万渊壑，并派出使者与各界保持联络。待诸位伤势稍缓，我们再择地共商大计。”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尤其是清玄和瑶光，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在此期间，我希望六界能真正止戈休战，一致对外。若再有谁因一己私欲，挑起内斗，休怪本座魔神枪下无情！”
冰冷的杀意伴随着魔神的威压稍稍释放，让所有人心头一凛。此刻的夙酥，拥有完全觉醒的魔神之力，其威慑力远超昔日的老魔神夙夜。
清玄咬了咬牙，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如此甚好。”凌霄天帝颔首，率先表示支持。辞启和幽冥也无声同意。
“母亲，您…”夙酥看向气息萎靡的夙夜，眼中流露出担忧。
夙夜摇摇头，强打精神：“我随幽冥回鬼界暂歇。魔界…就交给你了。”她的目光再次掠过顾昀烨，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叹息，在幽冥的护持下，化作一道幽光离去。
凌霄天帝也向夙酥微微颔首示意，带着残存的仙界部众，撕裂空间离开。
妖神辞启在起身前，脚步微微一顿，似乎无意地靠近了夙酥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低的声音快速说了一句：“小心…那个昏迷的。他的‘线’…牵着的，恐怕不只是你…”说完，不等夙酥反应，他便化作一道斑斓妖光，消失不见。
夙酥心中猛地一凛！辞启的话是什么意思？“线”？牵着什么？他看出了什么？
但她来不及细想，怀中的顾昀烨气息似乎又微弱了一丝，冰凉的体温透过衣衫传来，让她心头莫名一紧。
“清玄上神，瑶光上神，请便吧。”夙酥压下所有情绪，冷眼看向最后两位神界巨头。
清玄狠狠瞪了顾昀烨一眼，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最终却不得不扶起依旧昏迷的文辰神尊，与瑶光一同，带着残存的神族将士，狼狈地撕裂空间返回神界。
转眼间，各方巨头离去，喧嚣震天的万渊壑，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残阳如血，将断裂的山河和魔族将士们疲惫的身影拉得老长。
夙酥独立于这片惨烈的战场中央，怀中抱着昏迷不醒的顾昀烨，紫眸扫过这片疮痍大地，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沉重感和责任感。
她深吸一口带着铁锈味的空气，声音传遍整个战场：“打扫战场，收敛所有战殁者遗骸，无论神魔仙妖鬼，皆以战士之礼待之！统计名单，厚加抚恤！魔族将士，轮流休整，加强戒备！”
“谨遵魔神陛下之令！”残存的魔族将士轰然应诺，看向夙酥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与臣服。今日一战，新任魔神的力量、魄力与担当，已彻底折服了他们。
夙酥点了点头，抱着顾昀烨，身影一闪，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出现在临时搭建的、布有重重禁制的魔神营帐内。
她小心翼翼地将顾昀烨平放在柔软的兽皮毯上。他脸色苍白如纸，长睫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仿佛一尊易碎的琉璃人偶，与平日那副温和中带着疏离神秘的模样判若两人。
夙酥坐在榻边，伸出手指，轻轻搭在他的腕脉上，试图探查他的伤势。
然而，她的魔神之力甫一探入，便被一股极其晦涩、古老而虚弱的力量 gently 却坚定地挡了回来，根本无法深入探查其本源。
果然…他身上的秘密，远非她能轻易窥探。
夙酥收回手，目光复杂地凝视着他安静的睡颜。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今日发生的一切：他封印裂口时那非人的力量、那声邪神的叹息、他手臂上浮现的诡异符文、他暗中稳定文辰伤势的细微动作、以及妖神辞启那意味深长的警告…
这个男人，就像一个巨大的、充满诱惑与危险的谜团，一步步将她拖入更深的漩涡。
她究竟该信他，还是该防他？
而他对她，那看似无条件的陪伴和屡次出手相助，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目的？真的如他所表现出的那般…含有情意吗？
想到“情意”二字，夙酥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随即又被更深的困惑取代。她与他之间，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和灵魂深处的悸动，又究竟从何而来？
就在她心绪纷乱之际，榻上的顾昀烨睫毛忽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夙酥立刻收敛心神，凝神看去。
只见他依旧昏迷，但苍白的唇却微微开合，发出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呓语，仿佛陷入了极深的梦魇。
“…不…不要…”
“…回来…”
“…酥…酥…”
“…为什么…为什么…不肯…回来…”
“…那就…一起…毁灭吧…”
那呓语模糊不清，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痛苦、偏执和…疯狂！
尤其是最后那句“毁灭吧”，虽然气若游丝，却蕴含着一种让夙酥神魂都为之战栗的冰冷与决绝！
酥酥？是在叫她吗？回来？回哪里去？毁灭…什么？
夙酥的心脏骤然收紧！她猛地俯下身，想要听得更真切些。
然而，就在这时，顾昀烨的呓语戛然而止。他所有的生命体征再次变得极其平稳而微弱，仿佛刚才那充满负面情绪的梦呓只是她的错觉。
营帐内，只剩下夙酥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她缓缓直起身，看着榻上仿佛无害沉睡的男人，背脊却窜起一股寒意。
妖神辞启的警告言犹在耳。
这个男人，他身上牵着的“线”，到底连向何方？
而她自己，在这盘笼罩六界的巨大棋局中，又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她伸出手，指尖缓缓拂过顾昀烨冰冷的脸颊，紫眸之中，迷茫渐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决意。
无论他是谁，无论他想做什么。
她，夙酥，魔界之主，绝不会任由摆布。
这盘棋，她必须下下去。而第一步，就是守住魔界，并…弄清楚身边这颗最危险的“棋子”的真实面目。
她收回手，转身走出营帐，身影在残阳下拉得笔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传令：即刻起，魔界进入最高战备状态！开启所有远古防御魔阵！派出三路使者，分别前往仙界、妖界、鬼界，询问诸位界主伤势，并呈上魔界关于联合抗敌的初步章程！”
命令一道道传出，整个魔界这台战争机器，在新任魔神的意志下，开始高效地运转起来。
而在营帐之内，榻上昏迷的顾昀烨，那苍白完美的唇角，似乎在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极其细微地、几不可察地勾动了一下。
仿佛沉睡的毒蛇，于无人知晓的暗处，悄然睁开了一线眼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