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矿坑主区，重新呼吸到外界虽然浑浊却相对自由的空气，林寒才感觉那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压抑感稍稍减轻。矿坑深处那无处不在的阴冷气息和血腥压迫，如同无形的枷锁，即便对他这修仙者而言，也绝不好受。
他没有返回那处临时藏身的石穴，而是绕到了黑山另一侧人迹罕至的山谷。寻了一处溪流边，仔细清洗掉身上的矿尘和伪装，换回原来的粗布衣服，那套偷来的矿工服则被他就地挖坑深埋。
做完这一切，他并未立刻离去，而是盘膝坐在溪边一块大石上，闭目内视。
方才在矿坑中，为了躲避赵磐的感知，他极度收敛气息，近乎龟息，同时对周围环境的警惕也提升到了极致。此刻放松下来，才发觉丹田内的真元竟然自行加速运转了少许，变得更加凝练了一丝。而神识虽然消耗不大，但在那种高压环境下，似乎也变得更加敏锐。
“嗯？”林寒心中微动，“莫非在那种浊气、煞气弥漫之地，高度紧张地收敛心神，反而是一种对心性和真元的锤炼？”
《先天道经》中似乎有类似记载，提及“红尘浊气亦可炼心”，“外魔压境，内守灵台，方见真性”。他之前一直寻找灵气充沛之地，却未曾想过，这等极端恶劣的环境，若能坚守本心、自如掌控力量，或许也是一种别样的修行。
当然，这种方法凶险异常，稍有不慎便可能被煞气侵蚀心神，或是真元失控，万不可轻易尝试。但方才无意识下的经历，却给他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
资源匮乏之地，或许更需注重对自身每一分力量极致的掌控与锤炼。
他将这点体悟记在心里，随后开始仔细回想今日在矿坑中的所见所闻。
矿坑的布局、守卫的分布、监工的规律、矿车的流向……尤其是那条“丙三”号矿道的信息，如同清晰的图谱在他脑中一一浮现。
“丙三…”林寒沉吟着。这条矿道显然仍在开采，且产出富含“劣灵石”的矿石，守卫森严，但并非绝对禁区。比起直接闯入那有去无回的丙七乃至更深处，从这里寻找机会，无疑要现实得多。
他的目标并非大量掠夺矿石，那根本不现实，也极易暴露。他只需要一点点……几块品质稍高的“劣灵石”，或许就能抵得上苦修数日。
如何从这严密的看守和运输环节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几块矿石？
强抢硬偷是下下策，一旦被发现，立刻就是灭顶之灾。
他的目光投向山谷中流淌的溪水，又望向黑山矿坑的方向，一个计划的雏形渐渐清晰。
借力打力，浑水摸鱼。
他需要制造一个极其短暂、却又合情合理的混乱，趁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的刹那，出手取走目标，然后远遁。
而混乱的源头……他摸了摸怀中那包用树叶包裹的迷迭芋花粉。这东西或许能派上用场。
但还不够。他需要更精确的信息，尤其是矿车从丙三坑道出来，到将矿石倾倒至指定堆放点或装入运输车队这段时间的路线、速度以及守卫最薄弱的环节。
接下来的两天，林寒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游荡在黑山矿坑的外围。
他不再轻易潜入矿坑内部，而是凭借着远超常人的目力和神识感应，选择了几处隐蔽的高点，远远地观察着矿坑入口区域的运作。
他记住了守卫换班的确切时间和口令（通过唇语判断）。 他摸清了不同时间段矿车涌出的频率。 他甚至通过观察矿车的吃重程度和车轮在泥地留下的痕迹深浅，大致判断哪些车次的矿石可能“油水”更足。
更重要的是，他确认了矿车从坑道出来后的一条必经之路——一段相对狭窄、两侧有巨大矿渣堆堆积的坡道。由于矿车沉重，上坡时速度会减缓，且巨大的矿渣堆能有效阻挡大部分方向的视线。
这里，就是最理想的动手地点！
第三天，黄昏时分。夕阳将黑山的影子拉得很长，矿坑入口处人声鼎沸，正是白班和夜班矿工交接、最为混乱的时候。
林寒再次伪装成矿工模样，悄无声息地潜行到那处矿渣堆的顶部，利用杂物和阴影完美地隐藏了自身。他耐心地等待着，呼吸悠长，心跳平稳，整个人如同蛰伏的猎豹。
下方，沉重的矿车在苦力的号子声和监工的催促声中，一辆接一辆地缓慢爬上坡道。
时间一点点流逝。
终于，一辆吃重尤其深、由四名精壮苦力艰难拖拽的矿车，缓缓进入了这段坡道。车上的矿石黑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莹润光泽，显然品质不凡。
林寒眼神一凝就是现在！
他手腕一翻，那包迷迭芋花粉出现在指尖。他看准风向和下方一个正在骂骂咧咧催促矿工的监工，指尖微弹！
一小撮无色无味的细腻花粉，借着微风，精准地扑洒在那监工的口鼻附近！
“阿嚏！阿嚏！！”那监工猝不及防，猛地连打了好几个巨大的喷嚏，眼泪鼻涕一下子全涌了出来，脚步踉跄，差点从坡道上滚下去。
“妈的！谁？怎么回事？”他一边揉着鼻子一边怒吼，视线一片模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坡道上的秩序出现了一丝短暂的混乱。旁边的苦力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后面的矿车也被堵住，监工的怒骂声、苦力的询问声交织在一起。
就在这不足三五息的混乱瞬间！
居高临下的林寒动了！
他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身形从矿渣堆后悄无声息地滑下，目标直指那辆品质最高的矿车！在掠过的刹那，他的手掌快如闪电地探出，精准地抠入矿石缝隙！
《先天道经》功法运转，一股柔劲透入，悄无声息地震松了三四块拳头大小、灵气最为浓郁的“劣灵石”，并瞬间将其卷入袖中！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启动到退回，不过短短数息！
得手之后，他毫不停留，足尖在矿车边缘轻轻一点，身形借力向上反弹，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重新飘回了矿渣堆之后，瞬间没入阴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方坡道上，那监工还在揉着鼻子骂娘，苦力们刚刚重新开始发力拖车，似乎没有人察觉到刚才有一道影子掠过，更没人发现那辆矿车上已然少了几块“不起眼”的石头。
矿车吱吱呀呀地爬上了坡顶，缓缓远去。
矿渣堆后，林寒背靠着冰冷的矿渣，微微喘息，不是累，而是精神高度紧张后的释放。
他缓缓摊开手掌，三块还沾着矿尘、却隐隐散发着精纯灵气的“劣灵石”正安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成功了！
虽然只是最低等的劣灵石，但这是他第一次，凭借着自己的谋划和力量，从这个武道为尊的世界体系中，虎口夺食，为自己争取到了宝贵的修仙资源！
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涌上心头。
他小心翼翼地将灵石收起，最后看了一眼那依旧喧闹、却无人知晓刚刚发生了一场完美窃取的矿坑入口，身影悄然隐入渐浓的暮色之中。
计划的第一步，已经迈出。
（第四十九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