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报名日定在抓周宴后的第三个清晨。
天刚擦亮，敖烬就站在衣柜前，把一排高定西装拨开，拎出一件最不起眼的灰色卫衣。
卫衣领口洗得微微起球，袖口还沾着上次陪呦呦画手指画时留下的薄荷绿颜料。
他对着镜子把龙角收进发旋深处，又把竖瞳调到最普通的黑褐色，才勉强像个“普通家长”。
呦呦趴在床沿，晃着两条小胖腿：“爹地今天变素素啦。”
“素一点，老师才不会害怕。”他捏捏女儿鼻尖，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见，“毕竟我要写的是‘龙王’。”
（二）
“星澜湾国际幼稚园”门口停满了中产家庭的小轿车。
敖烬牵着呦呦下车，掌心被软乎乎的小手攥得发汗。
他刻意把步子放慢，和普通爸爸一样排队，甚至学着前面那位大叔把资料袋夹在腋下。
可一辆黑色加长商务车无声滑到路边，白管家降下车窗：“少爷，备用雨伞、防晒帽、应急龙鳞贴……”
周围家长齐刷刷回头。
敖烬嘴角一僵，抬手示意白管家快走，顺手把印着“龙宫专用”的保温杯塞进环保袋深处。
（三）
登记处摆了四张粉色课桌，桌上贴着卡通贴纸。
老师笑得像一颗草莓味奶糖：“家长职业？”
敖烬垂眼，钢笔在表格上停了两秒，还是写下——
职业：龙王
工作性质：天气管理、海域安保、珠宝养殖
草莓老师眨眨眼，以为自己看错：“您是说……海洋主题公园的？”
敖烬抬眸，黑褐色瞳仁里闪过一丝真金的流光：“差不多，自家产业。”
旁边的打印机忽然卡纸，发出嘎吱嘎吱的哀嚎，像被吓到的机械鸽子。
（四）
面试室。
三位老师围坐成半圆，墙上挂着“让孩子成为更好的自己”手绘横幅。
“敖先生平时怎么陪小朋友？”
敖烬想起昨夜用尾巴哄睡的场景，面不改色：“讲故事、做手工、偶尔……水下运动。”
老师们互望一眼，同步在笔记上写下：体能极佳。
“如果家长和孩子意见冲突怎么办？”
他指腹轻敲桌面，声音低缓却笃定：“听她的。”
窗外原本晴空万里，突然飘来一片不合时宜的乌云，正好停在幼稚园上空，投下一小块圆形阴影，把面试室盖得幽暗。
老师们抬头，面面相觑。
（五）
参观环节。
呦呦被带去试玩滑梯，敖烬独自站在走廊尽头，听招生主任讲解学费。
“我们采用双语教学，每月还有一次海洋科普……”
话音未落，园里广播响起：“紧急通知，户外器械区突发局部降雨，请家长带伞！”
敖烬回头，看见滑梯上方那片乌云正哗啦啦倒水，范围精准到只淋湿滑梯，旁边的沙坑干燥得能扬起尘土。
家长们惊呼，老师慌乱找伞。
他若无其事地抬手，指尖在空气里轻轻一点——雨停了，乌云像被谁剪断的皮影，瞬间消散。
招生主任僵在原地，手里的宣传册被风吹得哗啦翻页，停在“我们重视科学现象”那一栏。
（六）
报名结束，呦呦抱着新发的园服小熊蹦跶出来。
敖烬接过书包，正准备撤退，草莓老师追上来，递给他一张回执单，笑得意味深长：
“敖先生，下周五入园体验日，请您务必出席。我们给孩子们准备了‘小小职业体验’——您刚好可以分享‘龙王’的日常哦。”
敖烬指尖微顿，回执单在他掌心泛起一点不易察觉的水汽。
他低头，看见单子的背面印着幼稚园的LOGO：一条卡通小龙，正举着三叉戟冲他眨眼。
而远处的天边，真正的海面忽然卷起一道细长的白浪，像有人在遥远的水底回应这一声邀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