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周五体验日，幼稚园把多功能厅布置成迷你剧场。
彩色泡沫板搭出波浪形舞台，背景 LED 屏循环播放海底动画，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椰奶香。
家长们排排坐，手里攥着节目单，像等待抽签的求职者。
敖烬被分到最后一个上场，号码牌“17”用红色磁铁贴在椅背，像道警告。
他低头系鞋带，把睡袍式外套的腰带勒紧——里面藏着一条随时可能失控的尾巴。
（二）
才艺秀进行得热闹又安全。
钢琴独奏《小星星》、亲子魔术、父女相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轮到敖烬，主持人递来话筒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背，立刻冻得打了个哆嗦。
“敖先生，请问您和呦呦带来什么节目？”
他看向观众席最后一排：呦呦抱着毛绒龙，眼睛亮得像两颗灯泡。
敖烬垂眸，声音低而温柔：“一首摇篮曲。”
（三）
没有伴奏，没有灯光特效。
他单膝蹲下，让呦呦坐在自己膝头，掌心覆在她后背。
第一声吟唱出口——并非人类语言，而是龙族古语，音节像潮水起落，带着咸涩的风。
多功能厅的顶灯忽然暗了半度，LED 屏里的鲸鱼同步停止游动。
隔壁小班的孩子原本在吃饼干，闻声齐刷刷抬头，下一秒，最前排的小女孩“哇”地大哭。
哭声像多米诺骨牌，瞬间传染整排。
（四）
园长冲上台，话筒却发出尖锐的电流声，像是古老的鲸歌被掐断。
敖烬及时收声，最后一缕尾音化作轻叹，消散在天花板。
灯光恢复正常，屏幕里的鲸鱼继续摆尾，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哭成一片的孩子被各自家长哄抱，只剩音响里残留的微弱回声，像海底气泡破裂的轻响。
园长脸色青白交错，努力维持微笑：“非常……特别的音色，哈哈。”
（五）
评委老师低头打分，笔尖在纸上犹豫地画圈。
敖烬抱起呦呦，准备下台。
经过音响控制区时，他瞥见调音台的指针正无风自动，从“0”滑到“-20”，再缓缓回到原点，像被看不见的指尖拨弄。
后台工作人员揉眼睛：“见鬼，刚刚谁动了低频增益？”
（六）
退场通道的灯光忽明忽暗。
呦呦趴在他肩头，小声问：“爹地，你唱的歌叫什么？”
敖烬脚步未停，声音低得只剩气息：“《归墟之眠》。”
走廊尽头，安全出口的门缝透进一线冷光，隐约传来新的哭声——
不是人类小孩的，而是低沉、悠长的鲸鸣，像从极深的海沟一路浮上来，贴着门板震颤。
敖烬侧耳，瞳孔在暗处缩成细线。
门把手微微转动，仿佛有人在外面试图推开，却又在最后一刻停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