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落擂台,“昏迷”不醒,被铁牛和苏茹“手忙脚乱”抬下去的场景,成了当日宗门小比最轰动、也最令人啼笑皆非的谈资。
“运气耗尽,原形毕露!”
“哈哈哈,最后还是摔下去的!笑死我了!”
“雪月师姐估计都恶心坏了,赢了这么个玩意儿……”
诸如此类的议论,如同瘟疫般在弟子间流传。我躺在青云峰小屋的床上,“虚弱”地喝着沐晴喂来的汤药,对外界的喧嚣充耳不闻。苏茹气得在院里劈坏了好几个木桩,铁牛则闷着头,一遍遍擦拭他的巨盾。
然而,小比的进程不会因一场闹剧而停止。经过又一轮激烈的淘汰,最终站在决赛擂台上的两人,出乎了绝大多数人的预料,却又在某种诡异的“情理”之中。
烈阳峰首席,炎阳。筑基圆满,一手《烈阳剑诀》霸道刚猛,气势如虹,前几轮对手几乎无人能接下他三剑,是本次小比公认的夺魁最大热门。
而另一个……
当主持长老用一种极其复杂、近乎荒谬的语气念出“青云峰,吴战”这个名字时,整个演武场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的、掺杂着难以置信、荒诞感和浓浓嫉妒的哗然!
“他……他怎么进决赛的?!”
“轮空!又轮空了两轮!!”
“这他妈是什么逆天的狗屎运?!从初试到现在,他就正儿八经打了一场,还是撞赢的!”
“黑幕!绝对是黑幕!青云峰那个石坚肯定搞鬼了!”
“老子不服!这废物凭什么站决赛擂台!”
声浪几乎要将结界冲垮。无数道目光,如同淬毒的针,死死钉在我身上。
高处的观礼台上,气氛也变得微妙起来。几道强大的神识毫不客气地扫过我,带着毫不掩饰的探查和质疑。连那一直闭目养神的主持长老,此刻也睁开了眼,目光锐利如刀,似乎想将我从里到外剖开看个清楚。
炎阳早已傲然立于擂台之上。他身材高大,面容刚毅,周身散发着如同烘炉般炽热的气息,仿佛一轮人形烈日。他看着我一步步“艰难”地走上台,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厌恶以及一丝被这种“废物”玷污决赛舞台的怒火。
“你能站到这里,是对所有刻苦修炼弟子的侮辱。”炎阳的声音如同滚雷,带着灼人的热浪,“我不会给你任何侥幸的机会。三剑之内,你若还能站着,我便认输。”
狂傲!自信!但也无人质疑他有狂傲的资本!
我低着头,甚至不敢与他对视,手里紧握着一柄新领的、依旧普通的青钢剑,身体因为那炽热灵压的逼迫而微微“颤抖”,像狂风中的残烛。
台下,铁牛和苏茹脸色凝重到了极点,连他们都不认为我能有任何机会。沐晴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主持长老深深看了我一眼,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哪怕一丝心虚,最终却只看到一片“麻木”和“惊恐”。他无奈地挥下手:“决赛,开始!”
“第一剑!烈阳初现!”
炎阳根本没有挪动脚步,只是并指如剑,向前一挥!
轰!
一道凝练无比、炽烈如熔岩般的赤红色剑气脱离指尖,迎风便涨,化作一道丈许长的火焰巨剑,带着焚毁一切的恐怖高温和磅礴压力,碾压而来!速度并不算极致快,但那威势,足以让任何筑基中期以下的修士心神被夺,兴不起抵抗的念头!
擂台地面的青罡石瞬间被烤得通红发亮!
我仿佛被这骇人的景象吓傻了,呆立原地,直到那火焰巨剑快要临体,才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侧面扑倒!
轰隆!!!
火焰巨剑擦着我的后背掠过,狠狠斩在擂台结界之上,爆起漫天火光,结界剧烈荡漾!逸散的高温将我的后背衣衫瞬间烤焦,皮肤传来灼痛的刺痛感!
“躲?看你往哪躲!”炎阳冷笑,手指再挥!
“第二剑!大日巡天!”
这一次,那火焰剑气并非直来直往,而是在空中一分为三,如同三颗缩小版的烈日,成品字形,带着更加灵动的轨迹和交织的火网,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封死了我所有闪避的空间,碾压而下!温度更高,范围更广!
我似乎陷入了绝境,在台上“绝望”地左冲右突,每一次移动都险象环生,好几次都被那灼热的气浪掀翻在地,浑身焦黑,狼狈到了极点,仿佛下一刻就要被烧成灰烬!
台下爆发出兴奋的吼叫,都在期待着那废物被焚烧淘汰的一幕。
然而,就在那三颗火焰烈日即将合围,将我彻底吞噬的刹那!
我因为一次“慌不择路”的翻滚,恰好滚到了之前炎阳第一剑斩击结界、能量碰撞最剧烈、导致地面青罡石结构出现细微松动的一个点!
同时,我手中“胡乱”挥舞格挡的青钢剑,“恰好”点中了左侧那颗火焰烈日能量流转核心略微偏下三分的一个、因分化剑气而并非绝对完美的力场衔接点!
叮!
一声极其轻微、被火焰轰鸣完全掩盖的脆响!
剑尖上附着的、一丝被压缩到极致的《缄默心经》之力,如同最阴寒的毒刺,瞬间注入!
那颗火焰烈日的光芒骤然极其不自然地闪烁了一下,仿佛电压不稳的灯泡!其飞行的轨迹也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偏差和迟滞!
就这瞬间的偏差和迟滞,三颗烈日的合围之势,出现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缝隙!
我像是被爆炸的气浪“掀飞”,又像是“踩滑”了那块松动的青罡石,身体以一个扭曲的姿势,间不容发地从那缝隙中“抛”了出去!
轰!轰!轰!
三颗烈日狠狠撞在一起,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火焰冲天而起,将那片区域化为一片火海!
而我,则重重摔在数丈之外,浑身冒烟,衣衫破烂,看上去只剩半条命,惊魂未定地“喘息”着。
又……又躲开了?!
全场再次陷入诡异的寂静。
一次是运气,两次呢?
炎阳脸上的轻蔑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和……被蝼蚁屡次逃脱的真正的怒火!
“好!好!果然有点邪门!”炎阳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周身气势轰然再次暴涨,赤红的灵力如同实质的火焰般燃烧起来,整个擂台的温度飙升到一个可怕的程度!连结界外的弟子都感到热浪扑面!
“能逼我用出第三剑,你足以自傲了!”他双手握剑,举过头顶,那柄赤红长剑发出嗡鸣,剑身光芒万丈,仿佛真的托起了一轮缩小的大日!
“第三剑!烈阳……焚天!!”
他猛地一剑劈下!
没有剑气脱体!而是那轮被他剑意凝聚出的、散发着毁灭气息的“烈日”,如同天罚般,缓缓地、却带着无可抗拒的威压,朝着我碾压下来!速度不快,但气机已经将我彻底锁定!周围的空间都仿佛被凝固、被点燃!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这是真正筑基圆满的倾力一击!足以将整个擂台彻底蒸发!
台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惊呼都发不出来!
铁牛目眦欲裂!苏茹握紧了刀柄,却无力阻止!
我站在那轮缓缓压下的“烈日”之下,渺小如尘埃。巨大的压力和恐怖的高温让我身体剧烈“颤抖”,皮肤开裂,渗出血珠又被瞬间烤干。
仿佛下一刻就要化为飞灰。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
我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膝盖“一软”,似乎要跪倒在地,手中的青钢剑也“脱手”向下掉落!
但在那长剑脱手的刹那,我的指尖极其隐晦地在剑柄末端轻轻一叩!
同时,喉咙深处,一个比叹息还要轻微、破碎到极致的音节,混合着血腥味,无声地摩擦而出。
“……哑。”
目标:并非那轮毁灭烈日,也非炎阳本身。而是炎阳那柄作为力量枢纽、此刻正疯狂输出烈焰灵力的赤红长剑剑锷处、一个用于稳定和传导灵力的微小符文阵列的核心节点!
这个节点,在如此狂暴的能量输出下,本就承受着巨大压力,处于临界点!
而我那一声蕴含规则之力的“哑”,如同一根最精准的冰针,瞬间放大了那节点处亿万分之一的、因极致能量流转而产生的不稳定波动!
同时,我那下坠的青钢剑,剑尖“恰好”点在了我面前因高温而微微熔融软化的青罡石地面上的一点!
这一点,恰好是之前多次能量冲击累积出的、一个极其隐秘的应力集中点!
叮……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琉璃碎裂的细响,从炎阳手中的赤红长剑上传来!
那剑锷处的符文阵列,光芒骤然一暗!如同烧红的铁块被猛然浇上一盆冰水!
那柄与他心神相连、正全力输出的灵剑,灵力传输出现了刹那的、致命的中断和反噬!
炎阳脸色猛地一白,闷哼一声,周身狂暴的火焰灵力如同被掐住了源头,剧烈地紊乱、震荡起来!
而那轮缓缓压下的、由他剑意和灵力凝聚的“烈日”,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源头中断和反噬,其内部稳定结构瞬间崩塌!
它没有爆炸,而是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泡,光芒急剧、不规则地闪烁、明灭了几下,体积剧烈坍缩又膨胀!
最终——
噗!!!
一声沉闷的、仿佛什么东西漏气般的怪异声响!
那轮毁灭性的“烈日”,就在离我头顶不足三尺的地方,毫无征兆地、彻底地……湮灭了!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散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一片死寂的擂台,和空中飘散的、 冷却的零星火星。
以及,因为力量突然中断反噬而脸色煞白、气血翻腾、握着灵剑僵在原地的炎阳。
还有,那个瘫软在地、浑身焦黑、仿佛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看着眼前诡异景象一脸“茫然”和“难以置信”的……我。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每一个人,包括高处的长老,都瞪大了眼睛,张着嘴,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荒谬、最无法理解的一幕!
烈阳焚天……哑火了?
在最后关头,自己……没了?
炎阳僵在原地,感受着体内紊乱的灵力和手中灵剑传来的哀鸣,看着前方瘫倒的、似乎只剩一口气的对手,脑子一片空白。
发生了什么?
我“挣扎”着,试图爬起来,却因为“力竭”和“重伤”,又摔倒在地,只能徒劳地向前“爬”了一小段距离,伸出的手,恰好按在了那柄掉落在地、普通无比的青钢剑的剑柄上。
然后,我抬起头,看着僵立的炎阳,喉咙里发出沙哑破碎、断断续续的声音,带着极致的“虚弱”和“侥幸”:
“……我……还没……输……”
炎阳猛地回过神来,看着我这副惨状,再想到自己那诡异消失的绝招和体内的伤势,一股极致的憋屈、愤怒和荒谬感直冲头顶!
“啊!!!”他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羞愤交加的怒吼,再也顾不得什么三剑之约,只想立刻将眼前这个邪门的废物碾碎!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赤红长剑再次亮起有些紊乱的光芒,就要不顾一切地扑上来!
然而,就在他抬脚的瞬间!
主持长老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擂台中央,一只手按在了炎阳的肩膀上,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瞬间平息了他躁动的灵力。
长老的目光极其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又看看状若疯狂的炎阳,最终,用一种带着无尽疲惫和荒谬感的语气,朗声宣布:
“决赛规定,倒地十息不起或落台者为负。吴战虽倒地,但不足十息,且仍在擂台,并未认输。炎阳……你三剑已尽。”
“此战……平局。”
“鉴于双方状态,经裁定,本届小比魁首……并列!”
“为烈阳峰,炎阳,与青云峰,吴战!”
声音落下,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演武场上空。
却没有任何欢呼。
只有一片彻底的、巨大的、无法接受的……
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