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威压造成的窒息感消退,利辛刚拉正的蝴蝶领结又散了,他双手撑着吧台微张着嘴喘气,水汪汪的绿眼睛写满委屈:“冤枉啊蛇君,我一直给您看着呢!是美人儿自己说跟四爷认识的,我还以为您知道……”
“知道什么?”凌寒根本不理会他那副可怜相,冷着脸道,“我让你看人,你是听不懂么?”
“真不是,我真看着呢……”利辛撇嘴朝我瞄来,圆溜溜的猫眼直眨,分明是让我帮他说两句。
这事确实不怪利辛,我心知这蛇只是不待见胡四郎,便捏着他袖口的手滑进他风衣口袋,轻轻握住他微凉的指尖,抬眼看他:“是我想跟胡四郎打听点事,利辛刚才还拦来着,你别错怪他,也别误会……”
凌寒却将手抽出口袋,不让我碰,垂眸冷声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随便跟陌生人搭话?”
我被他噎得一愣,忍不住反驳:“我没有!没跟陌生人说话,也没吃别人给的东西,只是碰巧遇上胡四郎,想问他沈霆的事罢了。”
周围想听八卦的妖都假装路过往这边瞅,凌寒面如寒玉,漠然扫了他们一眼,吓得吧台附近的人瞬间溜了个干净。
“冷姑娘说得对,纯属巧合。”胡四郎从高脚凳上转过身来,抱臂叠腿,狭长的眼似笑非笑,“不过天下这么大,能在这儿遇上也算缘分,我们不过闲聊两句,您别介意。”
……这狐狸存心的吧?不会说话就闭嘴,这不是越描越黑吗!
凌寒对上他的视线,面不改色,目光却愈发冰冷:“我警告过你,别觊觎我的东西。怎么,记不住?”
先前淡去的凛冽气息再度隐隐浮动,胡四郎脸色微变,很快又扬起唇角。
“唉,怎么办呢?”他扶额故作苦恼,“本来想看在冷姑娘面子上破例一回,但今日蛇君您心情不佳,我也扫了兴。”
“不如下次吧,若……有缘再遇。”
他站起身,唇边带着风流尔雅的笑,并拢两指轻触嘴唇,隔空朝我送了个飞吻。
我顿时傻眼,还没反应过来,凌寒眸色一沉,裹挟威压的草木冷香铺天盖地涌去!
胡四郎早有准备,闪身混入舞池人潮。凌寒面若寒霜刚要追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稳重的嗓音:
“凌寒,胡惊棠那小子混惯了,何必在这儿跟他计较。”
我闻声转头,只见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正朝这边走来。他穿着一身熨帖的纯黑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头发一丝不苟,露出光洁的额头,五官英挺冷峻。
原本躲在吧台后的利辛不知何时跟在了他身后,一边恭敬引路,一边偷瞄凌寒的脸色。
好英俊的男人……可这是谁?
我正疑惑,凌寒淡淡瞥向来人,稍敛气息,侧身道:“城隍,还有事?”
等等,城隍?
这男人就是凌寒刚才去见的那位城隍爷?
“利辛说你有些失控,我下来看看。”男人在凌寒面前站定,身高与他相仿,说话间目光扫过我,没等凌寒回应便继续道,“你刚才说的事,我想好了。”
“条件?”凌寒面无表情,依旧冷淡。
城隍不恼,只从容一笑:“京郊交界有座桥出了点问题,你去处理一下。”
“行。”凌寒几乎毫不犹豫,眼底毫无波澜,“还有?”
“就这一件。”城隍松了松领带,“办完,我替你找人。”
两人达成共识,凌寒不再多言,只淡淡看我一眼。我会意,跟上他的脚步,一同离开了“自由国度”。
车内一片寂静。
我捧着保温杯,望着前方,试图打破沉默,小声唤他:“凌寒,你还在生气?”
凌寒目视前方,语气冷淡:“怎么,嫌我打扰你和胡惊棠了?”
胡惊棠?想来是那狐狸的大名。
“你还要胡说?”我不悦地蹙眉转头,“都说了是打听沈霆的事,我这是在帮你,你还要跟我置气?”
车子在路灯下飞驰,凌寒握着方向盘,目光清冷如月:“冷月,我说过要你帮么?”
这话说得平淡,却像一记闷锤砸在我心口。
我气闷地转开头,笑了一声:“是,我不配管你的事。是我越界了,抱歉。”
手中的雪梨茶还冒着热气,那甜香没来由让我心烦。我合上杯盖,重重放回原位。
凌寒微微蹙眉,声音明显冷了几分:“不想喝就扔了。”
“我……”我猛地转头看他,可一对上他那双冷淡的眼,满腹话语顿时卡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望向窗外,“今晚我睡二楼。”
凌寒眼睫都未动:“随你。”
我算是体会到什么叫“话不投机半句多”,直到回到别墅,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依旧没有丝毫缓和。
翡镜和青妆还没回隔壁休息,见我们一前一后进门,立刻从沙发上起身。
“回来了?”翡镜迈步迎来,“没受伤吧?”
我换了拖鞋,摇摇头:“没事,谢谢关心。”
青妆手里拿着份文件,见我无事,便转身递给凌寒:“君上,之前接的单子谈妥了,您看何时行动?”
凌寒单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看也没看文件,径直从她身旁走过:“不去了,另有安排。”
“哈?”青妆保持着递文件的姿势,一脸错愕,“什么?违约金很贵的!”
“推了。”凌寒头也不回地走上楼梯,“明晚我去京郊桥道,你们先去踩点,查明情况再报我。”
青妆望着他高挑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困惑地眨眨眼:“你们这又是怎么了?他连单子都推了?”
翡镜抱着手臂,蹙眉看我:“君上又去自由国度了?发生什么了?”
我被她们堵在门口,将前后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包括他与城隍的交易。
“啧,我就说嘛。”青妆松了口气,笑着抱紧文件,“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原来是要找欺负你的人,才推了别的活儿。”
我当然知道他是为我,可不知怎的,两人在车上就闹得不愉快。
我揉了揉太阳穴,感到有些疲惫,没再多说,转身上楼休息去了。
睡前给手机充电时,忽然收到一条消息,点开一看,是萧逢发来的“晚安”。上面还有几条未读,都是关心我感冒好了没有、回去有没有淋雨。
想起商场分别后一直没回复,现在时间已晚,便简单回了几句,道了平安,也附上一句“晚安”,就放下手机睡了。
第二天起来,感冒好了不少。下楼时翡镜、青妆和凌寒刚好从书房出来,显然已谈过京郊桥道的事。
他们不主动说,我也不便多问。直到晚上出门,才知道这次只有我和凌寒两人。
临走前,翡镜正与凌寒确认具体位置,青妆不知从哪找来一大袋东西,直接塞进我手里,让我拎去后备箱。
我打开袋子一看,里面塞满了纸钱线香,还有好些一般大小的白色纸人——最离谱的是,居然还有个铜制大脸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