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那么大个铜盆做什么？就算是烧纸钱，也用不着这么夸张吧？
我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把塑料袋扔进后备箱。刚准备合上盖子，青妆又在背后喊住我，提着个纸袋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那堆纸钱铜盆旁边。
“这又是什么？”我拉开纸袋一看，里面是好几瓶玻璃装的白酒。
“酒啊，一会儿用得着。”青妆拍拍手，撩了下肩上的头发，“你让君上开车稳着点，别给颠洒了。”
我合后备箱的动作一顿，眼也没抬，只淡淡说：“他就在前面，你自己去说。”
“啧，你们俩怎么回事？”青妆叉着腰，一手搭上我的肩，把我揽近了些，“这都一晚上过去了，什么矛盾是床上解决不了的？”
“……胡说什么。”我被她这话弄得耳根发热，偏头瞥她一眼，把她的手拉下来，“他不喜欢我多问他的事，说错了又要冷脸，那我何必自讨没趣。”
“唉，你呀。”青妆看我一脸别扭，也不再逗我，拍了拍我的肩叹气道，“君上不就是那个脾气吗？可他为了你，连谈好的功德单都推了，说明在他心里你比什么都重要。你要是别那么倔，其实根本吵不起来。”
她这话听着在理，可我和凌寒根本不是她以为的那种关系。连我自己都想不通，他怎么会为我推掉功德单，更不明白一向讨厌麻烦的他，为何会答应替城隍办事。
难道真是在意我？就因为……我是他的所有物？
我皱眉想不出个答案，也不知该怎么回她。正好凌寒按了两声喇叭催我上车，我便借机钻进了车里。
昨下了一天的雨，如今天空仍未放晴，夜色浓重如墨，不见星月。
车子穿过京城驶向郊外省界，一路上竟没遇到其他车辆。正觉奇怪，忽见前方朦胧夜色中赫然出现一座跨河大桥。
桥两侧整齐排列着森白路灯，我透过车窗望去，只见桥头已被封锁，路中间立着半人高的警示牌，蓝红色灯光交替闪烁。
“前面封路了？”我刚说完便微微一怔——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就主动开了口。
凌明明听见了，却没理我，只将车停在路障前，解安全带时丢来两个字：“下车。”
看他依旧冷淡，我也没再多话，默默推门下车。
本以为要先拿后备箱的东西，谁知他关上车门便径直走向桥头。我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停在警戒线外，不约而同望向桥面。
这是座四车道的路桥，或许因封路之故，四周异常寂静。年久失修的路面在冷白光下显得格外陈旧，即便刚被雨水冲刷过，各种痕迹依旧清晰可见。
“你看那边，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我目光落向桥侧，那里有一圈明显的白色痕迹，像是中元节时人们在路边画圈烧纸的痕迹。
凌寒扫了一眼，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随即扯断警戒线，迈步上前。
我没料到他这么果断，也不敢犹豫，低头看了眼落地的警戒线，跟着他迈了过去。
刚踏上桥面，一阵冷风骤然从侧面袭来，吹得我们衣摆翻飞不止。
“变天了吗？桥上风好冷。”我裹紧外套低声嘀咕，人已走到白圈前。低头看去，圈内果然有一堆黑色灰烬。
还真有人在此烧纸祭祀？可谁会特地选这么偏僻的桥？
见凌寒不语，我抬头看他，却发现他正望着桥心方向，便也顺着望过去——
这一看，顿时睁大了眼。
只见无数大小白圈沿桥面向远处延伸，每个圈内都有纸钱焚烧的痕迹。它们看似杂乱，细看却都围着一滩滩暗色干涸的液体，而这些痕迹又被一道扭曲深陷的黑色车轮印串联在一起。
不祥的预感陡然升起，我怔了怔，蹙眉问：“凌寒，我们今天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这里是不是……出过事？”
“嗯，车祸。”难得凌寒没有忽略我。夜风拂过，吹乱他额前碎发，“几天前，一辆旅游大巴在此倾覆，无人生还。”
“什么？这么严重的事故，怎么新闻完全没有报道？”我看着满地白圈，忽然明白过来，“难道……那些亡魂还滞留在此？所以才封锁消息、封了路？”
“只猜对一半。”
凌寒边说边向桥心走去，见我还要跟上，侧头冷淡制止：“别跟来。你去拿后备箱的东西，在桥头等我。”
“那你呢？”我望着他的背影越行越远，却没有得到回应。
刚转身要走，桥上冷风骤然呼啸，漫天浓雾自对岸席卷而来，迅速吞没了路灯微光，四周陷入白茫一片。
发丝和衣角在风中乱舞，我心知不妙，正担忧地望向凌寒的方向想喊他，脚踝突然一凉——
好几只惨白带血的断手猛地抓住我的腿，粗暴地向路面下拉去！
“凌寒——救命！”
我失声惊叫，重重摔倒在地。更多灰白断手从周围地面伸出，死死拽住我的头发，令我无法动弹。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破开浓雾疾冲而至！那些断手感知威胁，瞬间松开了我，迅速缩回地底。
凌寒面若寒霜闪至我面前，一把将我捞起，迅速退至警戒线外，才低头看我：“不是让你去拿东西，愣在那里做什么？”
我被扯得浑身发痛，强咽下恐惧抬头看他，声音发颤：“有、有断手抓我……不让我走！”
凌寒见我脸色苍白，唇微动似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淡淡道：“算了，一起去吧。”
他扶我站稳，率先转身向车子走去。我紧跟其后，和他一同取出后备箱的东西，又回到警戒线前。
他指尖现出一枚八宝铜钱，抬手捏住我下巴，垂眸淡声道：“张嘴。”
我老实照做，嘴里顿时一凉，铜钱已被放入舌下。
“铜钱压秽，可收惊辟邪。”他解释着，提起袋子拉住我的手，“走。”
我余悸未消，紧紧回握他的手一刻不敢松，边走边小心盯着地面，低声问：“我们到底要做什么？那些断手……究竟是什么？”
“别说话。”
凌寒头也不回，带我一路行至桥心。浓雾之中，他取出那个铜盆放在路中间，拧开白酒全部倒入其中。
我原以为这盆是用来烧纸的，见他竟倒满了酒，不由疑惑更低声道：“这是要做什么？”
凌寒将空瓶搁到一旁，又取出线香用铁皮打火机点燃，随口应道：
“开坛祭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