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惊讶地接过来,展开。
那是一张速写,画的是她。她正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给画上的“梦想大学”的门匾涂金色阳光,表情专注,嘴角微微上扬。线条简洁流畅,却无比生动,。抓住了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神韵。
她的心猛地一跳,脸唰地红了。“画得……真好。”她小声说,心里像揣了一只兔子,砰砰乱跳。
“嗯。”江屿应了一声,站起身,背起书包就往外走,走到教室门口时,脚步停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回头,快步离开了。
林晚星捏着那张速写,站在原地,心里涌起一种又甜又涩的陌生情愫。
从那以后,他们之间好像有了一点不一样。江屿不再像以前那样,完全把她当空气。
林晚星发现他经常不吃早饭,她会多买一盒牛奶或者包子,趁没人注意的时候飞快地塞进他的桌肚。第二天,她会在自己的桌子里发现一张新的速写,有时是窗台上打瞌睡的猫,有时是雨滴划过玻璃的痕迹。
他依旧沉默寡言,但她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在她面前一点点消融。
她开始更努力地帮他。她借口老师要求“优生带差生”,把自己的笔记复印了塞给他。她听说艺术生联考需要优秀的文化课成绩,就拼命划重点,用荧光笔标得清清楚楚。
有一次模拟考成绩下来,江屿的数学破天荒及格了。放学后,林晚星看到他站在光荣榜前,看着自己的名字出现在进步最大的名单里,虽然只是末尾,但他看了很久。
林晚星悄悄走过去,笑着说:“厉害啊江同学,照这个进度,考上央美没问题!”
江屿转过头,夕阳的金光落在他眼里,让那墨玉般的眸子有了温度。他看着她,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那是林晚星第一次看见他笑。像冰雪初融,春水微漾。她的心跳骤然失序,愣在了原地。
“谢谢。”他说。声音低沉,却清晰地敲在她的耳膜上。
时间在紧张的复习和这种隐秘的、心照不宣的互动中飞逝。深秋来了,天气转凉。
林晚星注意到江屿的情绪似乎低落了一些,眉头皱起的次数变多了,偶尔还会望着窗外发呆。她心里着急,却又不敢直接问。
直到有一天,她在办公室帮老周整理材料,无意间听到老周和艺术班陈老师的谈话。
“……江屿那孩子,真是可惜了。”陈老师叹息着,“他专业成绩绝对顶尖,好几个美院的老师都看好他。但下个月那个北京的考前强化培训班,费用太高了,他家里那个情况……唉,他奶奶身体又不好,估计是去不成了。这孩子,心里肯定难受,就是不说……”
林晚星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想起江屿那双画画时发亮的眼睛,想起他提到某个绘画大师时偶尔流露出的向往。那是他的梦想啊。
她悄悄退出了办公室,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她省下了所有的零花钱,甚至找借口推掉了好几次和沈芊芊逛街买新衣服的计划。她计算着那个培训班的费用,还差很多。最后,她一咬牙,把自己攒了好几年的、原本打算买新笔记本电脑的压岁钱也取了出来。
厚厚的一沓钱,用信封装着,沉甸甸的。她不敢直接给江屿,他的自尊心那么强。她找到了班主任周老师。
“周老师,你帮我把这个交给江屿好不好?”她把信封塞给周老师,语气恳切,“千万别說是我给的!你就说……就说学校有个针对特长生的匿名助学金,这是你替他申请下来的。一定要让他去参加那个培训!还有,你跟他说……”
她想着,等江屿培训回来,成绩提高,考上好大学,一切都会好的。
班主任瞪大眼睛看着那厚厚一沓钱,吓了一跳:“晚星这个钱你是哪里来的?”
“我最近攒的一些零花钱还有我之前的一些压岁钱……我没有乱拿家里的……”
“晚星,这件事你家人知道吗?不管怎么说我觉得还是得问问你家人的意见……”
“他们知道,我跟我妈妈说过了。她同意的……”这是林晚星第一次撒谎,脸红得快烧起来,心里既紧张又充满期待。
第二天,她一整天都不敢直视江屿,心跳一直很快。她想象着他收到“助学金”的惊讶,想象着他能去培训的喜悦,想象着他说“别离开”时可能的表情。
然而,一整天,江屿那边没有任何反应。他甚至比平时更加沉默,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
放学铃响,林晚星正忐忑地收拾书包,江屿突然走到了她的课桌前。
他的脸色苍白,嘴唇抿得死死的,那双黑眼睛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像是愤怒,又像是……受伤?
全班还没走的同学都看了过来。
林晚星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江屿把手里的那个信封,重重地拍在了她的课桌上。
发出的声响让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林晚星,”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一种被刺痛后的尖锐,“你的钱,我还不起。”
林晚星的脸瞬间血色尽失,愣愣地看着那个信封,大脑一片空白。
“还有,”江屿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她的脸,每个字都咬得极重,“我的事,不用你可怜。更不用你……来打发。”
说完,他决绝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林晚星僵在原地,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周围同学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她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打发?可怜?他怎么会这么想?
沈芊芊急匆匆地跑过来,脸色也白了:“晚星,你没事吧……”
林晚星看着桌上那个刺眼的信封,又看看江屿空荡荡的座位,巨大的委屈和茫然瞬间淹没了她。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它掉下来。
那封信封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林晚星的课桌上,也烫在她的心里。周围同学探究、好奇、甚至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目光,让她无地自容。眼泪在眼眶里拼命打转,她死死低着头,手指颤抖着抓起那个信封,猛地塞进书包最里层,然后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教室。
“晚星!晚星你等等我!”沈芊芊在后面焦急地喊着追上来。
一直跑到教学楼后无人的小花园,林晚星才停下来,扶着冰凉的墙壁,肩膀微微颤抖,强忍的泪水终于还是决堤了。不是因为难堪,而是因为那种百口莫辩的委屈和尖锐的刺痛。她一片好心,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没事吧晚星,你别理他他就是不知好歹……”沈芊芊追上来,气喘吁吁
林晚星抬起泪眼,声音哽咽:“他为什么说……说我打发他?说我可怜他?” 这比直接的拒绝更让她难受。
“我……我也不知道啊……”沈芊芊急得直跺脚,“是不是有谁跟他说了什么?或者他看见什么了?他那种闷葫芦,心思深得很!”
是啊,他心思那么深,她从来就没真正看懂过。林晚星用力擦掉眼泪,一种混合着伤心、愤怒和不解的情绪堵在胸口。她不想再猜了,她想要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