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晚星顶着微肿的眼睛来到学校,她下定决心要找江屿问清楚。
然而,江屿的座位是空的。
一整天,他都没有出现。
那种空荡感,让林晚星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她去问艺术班的陈老师。
陈老师叹了口气:“江屿请假了。他奶奶病情加重,住院了。唉,那孩子……培训班的事,估计是彻底没戏了。”
奶奶病了……林晚星的心揪了一下。所以,他是因为这个,才情绪反常吗?可这和她给他钱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把气撒在她身上?
又过了两天,江屿才来上学。他瘦了些,脸色更苍白,眼神里的冰层似乎比以前更厚更硬了。他完全无视了林晚星,仿佛她根本不存在。
林晚星好不容易积攒起来想要问清楚的勇气,在他这种彻底的漠视下,一点点消散殆尽。她几次想开口,都被他那副生人勿近的气场逼退。
他们之间,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甚至比最初更糟。那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微弱暖意,被那场冰冷的冲突彻底冻结。
日子在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滑向深冬。联考结束了,高考的倒计时牌数字一天天变小,气氛越来越紧张。关于江屿的传言又开始悄悄流传,说他联考成绩极好,但文化课恐怕够不上顶尖美院的线;说他母亲从外地回来了,似乎想接他走……
林晚星埋头在题海里,试图用忙碌麻痹自己。但她总会下意识地看向那个靠窗的空位——江屿旷课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偶尔,她会在放学时看到他。他总是独自一人,背着那个旧画板,低着头,行色匆匆,融进冬季灰蒙蒙的暮色里,背影单薄又倔强。
他们就像两条短暂相交过的线,正在以更快的速度向着不同的方向分离。
时间一晃就到了毕业前夕。班级里弥漫着离别的伤感和对未来的憧憬。大家忙着写同学录,拍合照。
林晚星买了一本很漂亮的同学录。她摩挲着光滑的纸页,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趁着课间教室人多喧闹,走到江屿座位旁,把同学录轻轻放在他桌上。
“江屿同学,”她的声音有些干涩,“要毕业了,能……帮我写个留言吗?”
江屿正在收拾书包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头,目光落在那个精致的本子上,又缓缓移到她脸上。他的眼神很深,里面翻涌着太多林晚星读不懂的情绪,有挣扎,有痛楚,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
他就那样看了她几秒,看得林晚星心脏发紧。
然后,他伸出手,没有接那本同学录,而是从他自己的速写本里,撕下了一页纸,对折,放在了那本同学录的上面。
“不了。”他声音低哑,带着一种疲惫的决绝,“这个,给你。”
说完,他拉上书包拉链,站起身,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没有再看她一眼。
林晚星愣在原地,手指微微颤抖地拿起那张对折的纸。她缓缓打开。
不是留言。
那是一幅画。
画的依旧是她的侧脸,比之前那张速写更加细腻传神。她微微低着头,像是在写作业,又像是在哭泣,睫毛垂下的弧度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而在她低垂的视线前方,纸页的右下角,用极细的笔,淡淡地勾勒出了一双男性的手,正在递出一枚小小的、闪着微光的东西——那形状,像一枚硬币,又像是一枚极其简朴的戒指。
整幅画弥漫着一种温柔又绝望的气息。
林晚星的呼吸窒住了。她不懂。他给她这样一幅画,是什么意思?道歉?告别?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嘲讽?
她猛地抬头想去找他问个明白,可教室里早已没有了江屿的身影。
那天晚上的毕业晚会,江屿没有来。
林晚星穿着平时很少穿的小裙子,坐在喧闹的KTV包房里,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一次次亮起又暗下。班级群里的消息不断刷屏,大家都在分享合照,定位不同的聚会地点。
她一次又一次地点开那个灰色的、从未响起过的企鹅头像(注:QQ头像),对话框里的最后一句,还是半年前她问他一道数学题的消息,他一直没有回复。
她编辑了又删除,删除了又编辑,最终只发出了一句苍白的话:
“你去哪了?”
没有回应。
屏幕的光映着她有些失落的眼。旁边的沈芊芊喝多了,抱着麦克风鬼哭狼嚎地唱着一首情歌,唱到“我们就这样,散落在天涯”时,突然扔下麦克风,抱着林晚星嚎啕大哭:“晚星!再也不要那个渣男了……呜呜~”
林晚星拍着她的背,心里一片茫然。
那一晚,林晚星最终没有等来任何消息。那幅画和那句石沉大海的“你去哪了”,成了横亘在她心头最大的谜团和遗憾。
毕业照拍完,大家就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各自飘向远方。
林晚星去了南方那所她梦想中的大学,学业繁忙,社团活动丰富,新的环境和新的人似乎渐渐将过去覆盖。她很少再想起高中三年,只是那张画被她小心翼翼地夹在最珍爱的书里,偶尔翻到,心口还是会泛起细密的、说不清的疼。